黄帝内经《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原文、解读

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

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原文

黄帝问于岐伯曰：余尝上于清冷之台，中阶而顾，匍匐而前则惑。余私异之，窃内怪之，独瞑独视，安心定气，久而不解。独博①独眩，披发长跪，俯而视之，后久之不已也。卒然自上，何气使然？岐伯对曰：五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②。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窠气之精为白眼③，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④筋骨血气之精⑤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故邪中于项，因逢其身之虚，其入深，则随眼系以入于脑，入于脑则脑转，脑转则引目系急，目系急则目眩以转矣。邪其精，其精所中不相比也，则精散，精散则视歧，视歧见两物。目者，五脏六腑之精也，营卫魂魄之所常营⑥也，神气之所生也。故神劳则魂魄散，志意乱。是故瞳子黑眼法于阴，白眼赤脉法于阳⑦也，故阴阳合传而精明⑧也。目者，心使也，心者，神之舍也，故神精乱而不转，卒然见非常处，精神魂魄，散不相得，故曰惑也。

黄帝曰：余疑其然。余每之东苑⑨，未曾不惑，去之则复，余唯独为东苑劳神乎？何其异也？岐伯曰：不然也。心有所喜，神有所恶，卒然相惑，则精气乱，视误故惑，神移乃复。是故间⑩者为迷，甚者为惑。

【注解】

①博：当做“转”，头晕的意思。

②上注于目而为之精：五脏六腑之精上注于眼睛，使之视物精明。

③其窠气之精为白眼：窠，删去。气，代指肺。指肺的精气构成白眼。白眼是指眼球的白色部分。

④裹撷（xié）：包裹网罗。

⑤筋骨血气之精：分别指黑眼、瞳子、血络、白眼，即肝、肾、心、肺之精气。

⑥营：居。

⑦瞳子黑眼法于阴，白眼赤脉法于阳：瞳子黑眼，为肝肾之精气所注，属阴；白眼赤脉为心肺之精气所注，属阳。

⑧阴阳合传而精明也：传，通“抟”，团聚结合之意。脏腑之精上注聚合于目，其阴阳和谐而生视觉。

⑨东苑：养禽兽，植林木之处叫“苑”。东苑，指清冷之台在东苑。

⑩间：轻的。

【语译】

黄帝说：我曾经攀登那高高的清冷之台，上到台阶中层时，向四处观望，然后伏身前行，就感到头眩眼花，精神迷乱。这种异常的感觉，我暗自感到奇怪，尽管自己闭目宁神或睁眼再看，平心静气，力图使精神镇定下来，但是这种感觉长久不能消除，仍然感到头晕目眩。即使是披散开头发，赤脚而跪在台阶上，力求形体舒缓，使精神轻松，但当向下俯视时，眩晕仍长久不止，有时这种症状在突然之间却又能自行消失，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岐伯回答说：人体五脏六腑的精气，都向上输注于眼目之中而成为睛明视看物体。在这些精气汇集之处，合并而成眼目，其中骨（肾）之精是注于瞳孔的；筋（肝）之精是注于黑眼的；血（心）之精是注于血络的；气（肺）之精是注于白眼的；肌肉（脾）之精是注于眼胞的。包罗了筋、骨、血、气等的精气，与脉合并便成为“目系”，它上行联属于脑，向后行则至于颈中。如果邪气侵入项部，乘人体虚弱而向深部发展，则沿着目系而侵入于脑部。邪入于脑，便发生头晕脑转，从而引起目系拘急而出现两目眩晕的症状。如果邪气损伤眼部的精气，使精气离散，就会出现视歧的现象，即看一件东西好像有两件一样。人的眼睛，既是脏腑的精气所形成，也是营、卫、气、血、精、神、魂、魄通行和寓藏的所在。其精明视物的功能，是以神气为基础的。所以人在精神过度疲劳的时候，就会出现魂魄失守，意志散乱，眼睛迷离而无神气。眼的瞳子部分属于肾，黑睛属于肝，二者为阴脏的精气所滋养；白睛属肺，眼球的赤脉属于心，二者依赖阳脏的精气所滋养。因此，阴脏的精气和阳脏的精气相互结合而协调，才能使眼睛具有视物清晰的功能。眼睛的视觉功能，主要受心的支配，这是因为心主藏神的缘故。如果精神散乱，阴脏的精气和阳脏的精气不能相互协调，突然看到异常的景物，就会引起心神不安，精失神迷，魂飘魄散，所以发生迷惑眩晕。

黄帝说：我有些怀疑你所说的道理。我每次去东苑登高游览，没有一次不发生眩晕迷惑的，离开那里，就恢复正常，难道说我唯独在东苑那个地方才会劳神吗？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呢？岐伯说：不是这样。就人的心情而言，都有自己喜好的东西和厌恶的东西，爱憎两种情绪突然相感，会使精神出现一时的散乱，所以视觉不正常而发生眩晕迷惑。等到离开了当时的环境，精神也就转移，就会恢复正常状态。总之，出现这种症状，较轻的仅是精神一时迷糊，好像不能辨别方向似的，较重的就会出现精神迷乱而头目眩晕。

赏析

本文主要论述了登高时发生精神迷惑、头目眩晕的道理，故篇名为“大惑论”。文中以黄帝登高台而发生晕眩迷乱的感觉为例，阐述了眼睛的结构、生理功能及其与各脏腑的联系。

关于眼睛的生理、构造，文中提示以下四个方面：①五脏六腑之精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五脏六腑的精气通过经络都上注于目而构成眼球。肾之精气构成瞳子，肝之精气构成黑眼，心之精气构成脉络，肺之精气构成白眼，脾之精气构成眼胞。所以眼的各部分分别与五脏相应，直接受脏腑影响。只有五脏六腑之精气充足，眼睛才能发挥其正常的功能。②眼系直属于脑。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原文说：“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说明目与脑有直接的联系，并受脑的支配。在《内经》时代能认识到这点，无疑是很可贵的。③目是营卫、魂魄营运之外现处。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原文说：“目者，五脏六腑之精也，营卫魂魄之所常营也，神气之所生也。”说明目是体内营卫之气、魂魄出入的场所，通过目可观察体内营卫气血的多少、精神活动的正常与否。④眼的正常活动由心神所支配。灵枢卷十二·大惑论第八十原文说：“目者，心使也。”说明目的视觉功能，受着心神的支配。

眼睛与五脏六腑的功能密切相关，眼睛的视觉功能由脏腑的精气通过经脉灌注于目而产生，因此，内脏的病变可以在眼睛上反映出来，观察眼睛的局部变化亦可了解相应内脏的情况。后世医家根据这一理论发展为“五轮学说”，五轮是指肉轮、血轮、气轮、风轮与水轮，是构成眼的5个部分，见图2，成为眼科辨证论治的纲领。

图2　五轮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