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解读

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

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

黄帝曰：余闻先师，有所心藏，弗着于方。余愿闻而藏之，则而行之，上以治民，下以治身，使百姓无病，上下和亲，德泽下流，子孙无忧，传于后世，无有终时，可得闻乎？岐伯曰：远乎哉问也。夫治民与自治，治彼与治此，治小与治大，治国与治家，未有逆而能治之也，夫惟顺而已矣。顺者，非独阴阳脉论①气之逆顺也，百姓人民皆欲顺其志也。黄帝曰：顺之奈何？岐伯曰：入国问俗，入家问讳，上堂问礼，临病人问所便②。

黄帝曰：便病人奈何？岐伯曰：夫中热消瘅③则便寒，寒中④之属则便热。胃中热，则消谷，令人悬心善饥，脐以上皮热；肠中热，则出黄如糜，脐以下皮寒。胃中寒，则腹胀；肠中寒，则肠鸣飧泄。胃中寒，肠中热，则胀而且泄；胃中热，肠中寒，则疾饥，小腹痛胀。黄帝曰：胃欲寒饮，肠欲热饮，两者相逆，便之奈何？且夫王公大人血食之君，骄恣从欲，轻人，而无能禁之，禁之则逆其志，顺之则加其病，便之奈何？治之何先？岐伯曰：人之情，莫不恶死而乐生，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虽有无道之人，恶有不听者乎？黄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春夏先治其标，后治其本；秋冬先治其本，后治其标。黄帝曰：便其相逆者奈何？岐伯曰：便此者，食饮衣服，亦欲适寒温，寒无凄怆，暑无出汗。食饮者，热无灼灼，寒无沧沧。寒温中适，故气将持。乃不致邪僻也。

【注解】

①论：衍文，当删。

②临病人问所便：便，适宜之意。指了解病人的喜恶。

③消瘅：瘅，热也。消瘅即消渴病，临床表现为多饮、多食、多尿、消瘦等。

④寒中：内寒。

【语译】

黄帝说：我听说先师有许多心得，但没有记载于板简上，我希望听听这些心得并牢牢记住，用来作为准则实行，从大的方面讲可以用来治疗民众的疾病，从小的方面讲可以用来保养自己的身体，使百姓无疾病之苦，上下亲善，造福后人，让子子孙孙不为疾病所扰，并让这些经验永远流传下去，我可以听你讲讲这些心得吗？岐伯说：你提的问题考虑得真深远啊！不论治民与治身，治彼与治此，处理大事与小事，以及治国与治家，没有用倒行逆施的方法能治理好的，只有顺应客观规律，才行得通。所谓顺，不仅是指医学上阴阳、经脉、气血的逆顺，就是对待人民都要顺应他们的意志。黄帝说：怎样来顺应他们的意志呢？岐伯说：进入到一个国家，要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进入到一个家庭，要询问他家的忌讳；登堂时要懂得人家的礼节，医生临证时要询问病人病中的喜恶。

黄帝说：怎样知道病人的喜恶呢？岐伯说：由于内热而致多食易饥的消瘅病人，喜寒凉；体内有寒的病人，喜温热；胃中有热，则食物容易消化，使人心悬易饥，脐以上的皮肤发热；肠中积热，则排出黄色稀粥样的粪便，脐以下的皮肤发热；胃中有寒，则出现腹胀；肠中有寒，则肠鸣、泄泻、完谷不化；胃中有寒，肠中有热的寒热错杂证，则见腹胀而且便泄；胃中有热，肠中有寒的错杂证，则见易饥而又有小腹胀痛。黄帝说：胃有热宜寒饮，肠有寒宜热饮，寒热两者性质相反，怎样做才能适宜病人的需要呢？尤其那些王公大人，肉食之君，都是性情骄傲，恣意妄行，看不起别人而不听医生的劝阻，劝阻则违背他们的意志，若顺着他们的意志，就会加重病情。在这种情况，怎样顺适其宜呢？治疗时又应先从哪里入手呢？岐伯说：人之常情，都害怕死而希望活着的，告诉他哪些对身体有害，哪些对身体有益，指导他如何做才相适宜，开导他不这样做将会有更大的痛苦，那么即使有不通情理的人，哪里会有不听劝告的呢？黄帝说：怎样治疗呢？岐伯说：春夏季节，应先治在外的标病，后治在内的本病；秋冬季节，应先治在内的本病，后治在外的标病。黄帝说：对那种意志与病情相矛盾的又如何使其适宜呢？岐伯说：顺应这样的病人，在饮食衣服方面，应注意使他寒温适中，天冷时，要多加衣服，不要使他冻得发抖；天热时，要减少衣服，不要让他出汗。饮食方面，也不要吃过冷过热的食物。这样寒温适中，正气就能支持不惫，邪气就不能进一步侵害了。

赏析

本篇介绍如何在问诊中通过病人的好恶来了解疾病的性质，从中推论疾病病机和正确适宜的医疗方法，讲述了通过观察外部形态来测知内部脏器盛衰常变的一般规律，提出了劝慰开导法等理疗法。由于文中所记述的内容，都是先师传授的宝贵经验，故以“师传”名篇。本节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主要论述了临证治病首先要问清楚病人的喜好，以便选择病人最合适的治法，举例说明医者要加强对病者的说服工作，以达到正确的诊断和治疗效果。

治病之道贵乎“顺”，凡治病，无论彼此大小，治国与治家，“未有逆而能治之也，夫惟顺而已矣”。要了解病变性质、病位，判断出疾病的证，再根据病证确立治疗方法，因势利导，治愈疾病。同时医生在临证时应了解病人的意愿，顺其情志来调治，所谓“顺者，非独阴阳脉气之逆顺也，百姓人民皆欲顺其志也。”

治病以“顺”为贵，而要做到“顺”，首先必须明察病情，其中问诊是医生了解患者病情的重要方法之一。本文论述医生临证问诊要了解患者的生活习俗。一个人的生活习俗不同，可造成个体体质的差异，导致所患病证不同，从而直接影响着临床治疗。“入国问俗”，通过问习俗以了解患者的饮食起居习惯。“入家问讳，上堂问礼”，通过问人们约定俗成的避讳和礼节，可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不愉快。要临病人问所便，问患者病中喜恶。内脏病变表现于外，除医生察知的症状外，还表现在饮食起居方面的喜恶变化，可从中判断其病变部位，寒热性质，有助临床分析病机。如喜寒多为热病，喜热多为寒病；吃得多饿得快多为胃热等。

关于治疗和护理，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提到了言语开导法。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的病患，他们既要治病，又表现得骄恣纵欲，这时宜“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败”，帮助患者分析保健失败的原因；“善”，让病人了解保持心身健康的常识；“便”，指导病人选用适当方便的治疗方法；“苦”，开导病人心理的苦恼，使病人保持情志舒畅。言语开导法治病的机理在于顺应人们都有健康长寿的良好愿望，所谓“人之情，莫不恶死而乐生。”本文的言语开导法可谓心理治疗的始祖。

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

黄帝曰：本藏以身形支节肉①，候五藏六府之小大焉。今夫王公大人、临朝即位之君而问焉，谁可扪循之而后答乎？岐伯曰：身形支节者，藏府之盖也，非面部之阅也。黄帝曰：五藏之气，阅于面者，余已知之矣，以肢节知而阅之奈何？岐伯曰：五藏六府者，肺为之盖，巨肩陷咽，候见其外。黄帝曰：善。岐伯曰：五藏六府，心为之主，缺盆为之道，骨②有余，以候③。黄帝曰：善。岐伯曰：肝者主为将，使之候外，欲知坚固，视目小大。黄帝曰：善。岐伯曰：脾者主为卫，使之迎粮，视唇舌好恶，以知吉凶。黄帝曰：善。岐伯曰：肾者主为外，使之远听，视耳好恶，以知其性。黄帝曰：善。愿闻六府之候。岐伯曰：六府者，胃为之海，广骸④、大颈、张胸，五谷乃容；鼻隧以长，以候大肠；唇厚、人中长，以候小肠；目下果大⑤，其胆乃横；鼻孔在外，膀胱漏泄；鼻柱中央起，三焦乃约。此所以候六府者也。上下三等，藏安且良矣。

【注解】

①（jùn）肉：肌肉隆起的部分。

②（kuò）骨：胸骨上方锁骨内侧端部分。

③（hè yú）：胸骨剑突部位。

④骸：颊部的肌肉。

⑤目下果大：下眼胞宽大。果，当做“裹”。

【语译】

黄帝说：本脏篇根据人体的形体、四肢、关节、肌肉等情况，来测候五脏六腑的大小。现在见到王公大人和临朝即位的君主，如果他们问到这个问题，有谁敢在他们的身上抚摸循按，然后再作回答呢？岐伯说：形体肢节，覆盖在五脏六腑的外面而与内脏相关，观察形体肢节可以知道内脏的情况，但不像观察面部以知五脏精气虚实那样简单。黄帝说：从面部观察五脏之精气的方法，我已经懂得了，但从形体肢节的观察来了解内脏的变化，又是怎样的呢？岐伯说：五脏六腑，以肺的部位最高称为“盖”，可从肩骨及咽喉的高突与下陷来测候。黄帝说：讲得好。岐伯说：五脏六腑以心为主宰，缺盆是气血升降的道路，观察缺盆两旁的肩端骨距离远近和胸骨剑突的长短，可以测知心脏的大小坚脆。黄帝说：讲得好。岐伯说：肝为将军之官，有防御外侮的能力，要知道肝的坚固情况，可从眼睛的大小来测候。黄帝说：对。岐伯说：脾主运化水谷，以充实全身的卫外能力，在饮食时视其唇舌色泽的好坏，可以知道吉凶。黄帝说：对。岐伯说：肾气通于耳而主外，能听到远处的声音，所以从听觉的好坏，来测候肾的虚实。黄帝说：讲得好。希望再听你讲一下测候六腑的方法。岐伯说：六腑以胃为水谷之海，颊部肌肉丰满，颈部粗壮，胸部宽阔的人，容纳五谷就多。鼻道长短，可以测候大肠的情况。唇厚，人中长，可以测候小肠的情况。下眼胞宽大，其胆就刚强。鼻孔外翻，是膀胱不固而小便漏泄。鼻柱中央隆起，可知三焦是固密的。这就是侧候六腑的方法。总之，外形的上、中、下三部相称，其内脏一定是安定而良好的。

赏析

本节主要论及根据人躯体及面部的外在特征，诊查五脏六腑功能状态的方法。身形肢节候脏腑是中医诊断学的重要内容之一。

关于身形肢节候脏腑的原理，灵枢卷六·师传第二十九原文说：“身形肢节者，脏腑之盖也。”身形肢节通过经络与脏腑相连，脏居于内，形见于外，凡外部形体的表现、强弱、孔窍的开合及病变都是脏腑的外在表现。

身形肢节候五脏。肺的功能特点：五脏六腑之盖；外侯：肩骨及咽喉的高突与下陷。心的功能特点：五脏六腑之主；外侯：缺盆间的距离和剑突的形状。肝的功能特点：主为将；外侯：眼目。脾的功能特点：主为卫；外侯：食欲及唇舌味觉。肾的功能特点：主为外；外侯：耳的听觉。

身形肢节候六腑。胃的外侯：颊部肌肉丰满、颈粗壮、胸宽阔；标示：容纳五谷多。大肠的外侯：鼻道长；标示：大肠较长。小肠的外侯：唇厚、人中长；标示：小肠较长。胆的外侯：下眼胞宽大；标示：胆气刚强。膀胱的外侯：鼻孔外翻；标示：膀胱不固外泄。三焦的外侯：鼻柱中央隆起；标示：三焦固密。

本段旨在说明根据肢体五官的外部形态来观测五脏六腑的方法，这是古人据临床观察所得出的一些结论，有待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