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推《古意》赏析

古意

颜之推

【题解】

《古意》是南北朝诗人颜之推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

颜之推（公元531—约597年）是南北朝时的文学家、教育家（《颜氏家训》的作者）。他在南梁出仕，侯景之乱被俘，后随萧绎前往江陵。西魏攻陷江陵，江陵数十万百姓被驱赶至关中，成为西魏大臣的奴隶，颜之推也再次被俘，后逃往北齐。陈霸先代南梁建立南陈后，颜之推在北齐出仕为官。后北周取代西魏，北齐取代东魏，北周覆灭北齐后，颜之推第三次被俘，被遣送到长安，出仕北周。公元581年杨坚建立隋帝国，颜之推被太子杨勇召为学士，公元597年因病去世。这首《古意》是颜之推逃往北齐时，回忆江陵被破时的凄惨而作。

这首诗既是诗人自己一生的回顾，也是对那段历史的回忆，诗文内涵丰富，信息量大。

【原文】

十五好诗书，二十弹冠仕①。

楚王赐颜色，出入章华里②。

作赋凌屈原，读书夸左史③。

数从明月宴，或侍朝云祀④。

登山摘紫芝，泛江采绿芷⑤。

歌舞未终曲，风尘暗天起⑥。

吴师破九龙，秦兵割千里⑦。

狐兔穴宗庙，霜露沾朝市⑧。

璧入邯郸宫，剑去襄城水⑨。

未获殉陵墓，独生良足耻⑩。

悯悯思旧都，恻恻怀君子⑪。

白发窥明镜，忧伤没余齿⑫。

【注释】

①弹冠：即整冠，弹去冠上的灰尘，准备做官。

②楚王：此指代梁元帝萧绎。赐颜色：即给予宠信。章华：即章华台，楚国离宫名，公元前535年楚灵王所建。

③凌：压倒，胜过。夸（kuà）：通“跨”，兼有之意。左史：即倚相，春秋时楚国学识渊博的史官，左史是官名，史称左史倚相。《左传·昭公十二年》说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④数（shuò）：多次。明月：即明月楼，梁元帝萧绎建有明月楼，常常在此宴会。朝云祀：即祭祀朝云神女。宋玉《高唐赋》：楚襄王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神女自云：“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襄王为之立庙，号曰“朝云”。

⑤紫芝：即灵芝。芷：芳草。

⑥风尘：即公元554年西魏攻破江陵一事。

⑦“吴师破九龙”句：指的是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伐楚，占领楚国都城郢都。九龙：钟名，九龙之钟是楚国的象征。“秦兵割千里”句：秦国割楚国千里之地。

⑧穴：以……为穴。宗庙：帝王祭祀祖先的殿堂。朝市：此处指江陵。

⑨“璧入邯郸宫”二句：江陵被破，梁元帝萧绎宫中的宝物被西魏抢掠一空，就如同楚国的和氏璧流落到赵惠文王手里；张华所得的宝剑，他死后也飞入襄城水中。诗人此时身在北方，所以用语非常含蓄隐晦。

⑩“未获殉陵墓”二句：意思是，没有追随梁元帝萧绎死去，实在是一辈子的耻辱。

⑪悯悯：忧伤貌。旧都：指江陵。恻恻：悲痛貌。君子：指梁元帝萧绎。

⑫余齿：余年。

【译文】

十五岁喜好读书，二十岁弹冠出仕为官。

楚王对我青睐有加，得以随意出入章华台。

作赋胜过屈原，读书直比倚相。

多次伴随君上赴宴明月楼，祭祀朝云神女。

登山摘灵芝，泛江采香草。

歌舞升平正当欢乐之时，战火烽烟自天而降。

就像吴王夫差一举攻破郢都，又如秦国割去千里之地。

狐狸和野兔出没于祖宗祭祀之所，霜露沾湿都城最繁华的地方。

宫内宝物沦落如和氏璧进入了赵国都城邯郸的宫殿，张华的宝剑飞入襄城水中。

没有能够为君王殉葬，这是一生的耻辱。

忧伤啊，思念故都；悲痛啊，怀念君子。

望着镜中白发苍苍的自己，唉，忧伤将会伴随着我的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