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游仙诗》赏析

游仙诗

郭璞

【题解】

《游仙诗》是东晋著名诗人郭璞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

郭璞是游仙诗的祖师。游仙诗的内容大致有三个类型：游仙、咏仙、慕仙。游仙诗的兴起，源于三国、两晋至南北朝时期“清谈”的社会氛围。自三国至南北朝的政权，大都采取恐怖统治，知识分子，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动辄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死，甚至整个家族被屠杀。生活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之中，知识分子纷纷崇尚坐而论道的“清谈”。而在文艺创作上，则将精力投向了飘缈的、远离政治的“游仙诗”。于是，隐居成为当时时髦的话题。但清谈也好，游仙也罢，人总还得吃饭的，可没有几个人真愿意像陶潜那样自己去种地，所以大部分文人所谓的“隐居”，也不过是游弋于官场尽力避免招惹是非的无奈罢了，郭璞即是这种情形。东晋权臣王敦要从武昌起兵对抗中央，让郭璞为他占卜，郭璞回答：“不会成功。”王敦怀疑他故意诅咒自己，阴森森地说：“那你看我寿命还有多长。”郭璞回答：“你若是起兵，大祸就在眼前；若是现在停下来，寿命就还长久。”王敦怒极，问：“那你知道自己的寿命吗？”郭璞说：“就在今天中午。”随后，王敦将他杀死。修仙之人，却死于政治纷争，悲哉！

本诗以典论今，阐明心志，脉络清晰，诗人自身的困顿与矛盾心理，在诗中毫无隐讳，既深知世道艰险、心怀隐遁之志，又不主动脱离官场远避政局。钟嵘认为郭璞诗少列仙之趣，沈德潜则认为这是钟嵘过分贬低了。

【原文】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①。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②。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③。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④。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⑤。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⑥。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⑦。

【注释】

①京华：京师。游侠窟：游侠活动的居所。窟：某一类人聚居的居所。隐遁：隐居生活，远离尘嚣。

②朱门：古时王侯高贵之家以红漆漆门，泛指富贵人家。未若：不如。托蓬莱：寄身修行。蓬莱：传说东海之上的仙山。

③挹（yì）：舀水。陵冈：山岗。掇：拾。丹：指丹芝，又叫赤芝。丹荑：初生的赤芝，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④灵溪：水名。潜盘：隐居盘桓。登云梯：仙人以云为梯，登云升天，故称登云梯，此指与世隔绝。

⑤漆园吏：指庄周。庄周曾在漆园这个地方做官，楚威王听说了庄周的大名，请他为相，庄周拒绝，认为做官是对自己的玷污，故称“傲吏”。莱氏：指老莱子，道家传说人物，身份存疑。老莱子遁世，又接受了楚王的高官厚禄。他的妻子问他：“你吃人家酒肉，受人官禄，这就是受人所制了。受人所制，还能免于灾祸吗？”老莱子遂隐居而去。逸妻：有避世隐居之志的妻子。

⑥进：求仙。保：获取。龙见（xiàn）：羽化成仙，此指避开祸患，一生周全。退：置身世俗。触藩：公羊以角抵篱笆，结果羊角卡在篱笆中，进退不得。羝（dī）：年轻力壮的公羊。

⑦高蹈：隐居。风尘：尘世间。谢：辞。夷齐：即伯夷、叔齐。周武王讨伐昏君商纣，建立西周王朝。伯夷、叔齐不接受周武王的行为，认为他以臣弑君为不道。两人逃亡首阳山，不吃西周王朝土地上的食物，活活饿死。诗人不赞同他们两人这种完全与世隔绝、毫不通融的隐居方式。

【译文】

京城喧嚣之地，是游侠聚居之所；山林幽静之野，是隐者修行之所。

尘世富贵，何足为荣？不如寄身蓬莱，潜心修行。

渴了手捧清波而饮，饿了采摘仙芝而食。

灵溪即是潜心隐居之所，不必非要寻找与世隔绝之所。

庄周也曾为小吏（这不过是他的隐居方式，所以楚王许他高官），他拒绝进一步的仕途；老莱子听取妻子建议，弃官而去（也是一种隐居）。

保持求仙修行之心，才能远离祸患，周全一生；热衷世俗钻营，则像公羊抵住篱笆，落得个进退两难（家破人亡）。

隐居于尘世之外，但不必像伯夷、叔齐那样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