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停云（并序）》赏析

停云（并序）

陶潜

【题解】

《停云》是南朝东晋、刘宋之际文学家陶潜所作的四言诗，见于《陶渊明集》。

公元403年，大将军桓玄（桓温之子）废黜了东晋王国皇帝，建立楚王国。但这个贪财、只会虚张声势的公子哥儿，最终被平民出身的将领刘裕击败。公元404年春，刘裕引兵夺取京口（今江苏镇江）、广陵（今江苏扬州），重新夺回都城建康（今江苏南京）。桓玄逃经浔阳（今江西九江），挟晋帝走江陵（在今湖北江陵）。这几年的动荡中，陶潜母丧在老家守制，这首《停云》诗，就是创作于此时。

全诗分为四章，抒发了因乱世而不能与亲友相聚的思念，以比兴的手法与复沓的章法，表达了深切思念之情。

其一

【原文】

《停云》，思亲友也。罇湛新醪①，园列初荣②，愿言不从③，叹息弥襟④。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⑤。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⑥。

静寄东轩，春醪独抚⑦。

良朋悠邈，搔首延伫⑧。

【注释】

①罇（zūn）：同“樽”，酒杯。湛（zhàn）：盈满。醪（láo）：本是浊酒，古人酿酒技术比较原始，酿酒原材料的残余夹杂酒中。这里用作醇酒。

②初荣：初开的花朵。

③愿：思念。言：语助词，无意义。从：顺心。

④弥：满。

⑤霭霭：云雾密集。停云：云聚集不散。濛濛：形容微雨细而密。时雨：即春雨。时：时令。

⑥八表：又作“八荒”，指极远之地，此是“漫天”之意。伊：助词，无实义。阻：阻塞。

⑦寄：居留。轩：带窗的廊屋。独抚：独自持有，此指独自饮酒。

⑧悠邈：遥远。搔首：即挠头。延伫（zhù）：翘首张望等待。悠邈、延伫都是形容等待朋友的焦急心态。

【译文】

《停云》这首诗，是为思念亲友所作。酒杯满盈新酿的醇酒，春园花朵初绽，可惜我的愿望不曾实现，愁绪满怀。

阴云密布集结不去，春雨蒙蒙断续连绵。

漫天昏暗，道路阻断。

独自来到东轩静坐，持杯独饮春酒。

好友都在遥远之地，搔头翘首张望也是白搭。

其二

【原文】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

八表同昏，平陆成江①。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

愿言怀人，舟车靡从②。

【注释】

①平陆：平地。

②靡（mǐ）：本义为无、没有，此引申为“不能”。

【译文】

阴云密布集结不去，春雨蒙蒙断续连绵。

漫天昏暗，道路阻断。

还好家中有酒，能够独饮东窗。

思念的好友身在远方；道路阻断，舟车不能通行。

其三

【原文】

东园之树，枝条载荣①。

竞用新好，以怡余情②。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③。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④。

【注释】

①东园：园圃。载：开始。

②“竞用新好”句：意为春色满园，争奇斗艳。怡情：愉悦心情。

③于：语助词，无实义。征：本义为“行”，此指时光易逝。

④促席：坐位挨得很近，形容交好。宋代以前，没有高脚椅凳，都是席地而坐，每人一块地席。说：同“悦”。彼：语助词，无实义。平生：此指平时的志趣。

【译文】

园圃之内的树木，枝条已经繁盛。

满园春色争奇斗艳，足以愉悦我的心情。

人们常说，日月如梭一晃而过。

何时才能好友促席，畅谈平日的志趣呀。

其四

【原文】

翩翩飞鸟，息我庭柯①。

敛翮闲止，好声相和②。

岂无他人，念子实多③。

愿言不获，抱恨如何④！

【注释】

①柯：树枝。

②敛翮（hé）：收拢翅膀。闲止：安静。相和（hè）：互相鸣叫应和。

③子：古时对男子的尊称。

④如何：奈何。

【译文】

飞翔的鸟儿舒展羽翼，栖息在我庭院的树枝上。

它们收拢翅膀，安逸休息；彼此鸣叫，相互应和。

并非再无他人，只是与你的情意更难割舍。

思念而不得见，空抱憾恨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