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塘上行》赏析

塘上行

陆机

【题解】

《塘上行》是陆机所作的一首乐府诗，见于《宋书·乐志》。

陆机与潘岳是“太康文学”（西晋立国后四十年间的文学界）的领军人物，南朝梁代钟嵘《诗品》中，将两人的诗作列为上品（第一等），并且说：“陆（陆机）才如海，潘（潘岳）才如江。”可是在那个没有言论自由，动辄因言获罪的恐怖统治年代，学识并没有能够成为他们的护身符，相反成为他们的催命符。为了保命，陆机、潘岳两人都屈身投靠了贾谧（贾南风的侄子），贾南风激发了八王之乱被杀死，陆机畏馋畏讥日益谨慎，依旧没能避祸。八王之乱后期，司马颙专权胡为。公元303年司马颖起兵对抗司马颙，将20万大军交由陆机掌控。但司马颖的部将嫉妒陆机，并不服从他的指挥，导致被司马乂（八王之一）军队重创，死亡的尸体都堵在了当地的一条河流。陆机不会害人，但他遭到司马颖部众谗害。司马颖逮捕了陆机与弟弟陆云（曾经为周处指明人生方向）等人，陆机兄弟被诛杀三族。名满天下的陆机、陆云兄弟，连带自己的家人、亲戚，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这首《塘上行》应该就是写作于这个时期。

这首诗中，诗人以江蓠自比以示自己好不足道，畏惧高处不胜寒，又从节气、时令的变化引发的繁华盛衰，联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由物及人，借物释论，天道不恒，人生无常，加重了对自己安危的担忧。全诗比喻鲜明，对偶工整。

《塘上行》是西晋诗人陆机创作的一首乐府诗。诗人以江蓠自比，诗的前十二句先简述江蓠卑微出身，再写它遭时而盛的过程，后写它末路的悲哀；后八句由物及人，借物发论，总结出变化是自然界的规律，人生也不可能永远圆满。全诗通篇用比，对偶句多，对仗工整，言辞旨意哀婉清丽。

【原文】

江蓠生幽渚，微芳不足宣①。

被蒙风云会，移居华池边②。

发藻玉台下，垂影沧浪渊③。

沾润既已渥，结根奥且坚④。

四节逝不处，繁华难久鲜⑤。

淑气与时殒，余芳随风捐⑥。

天道有迁易，人理无常全⑦。

男欢智倾愚，女爱衰避妍⑧。

不惜微躯退，恒惧苍蝇前⑨。

愿君广末光，照妾薄暮年⑩。

【注释】

①江蓠：古书记载的一种香草，陆机以此自喻。渚（zhǔ）：水中小洲。宣：散播。

②被蒙：蒙受。风云：时局变化，此指西晋灭东吴一事。西晋灭吴后，陆机、陆云兄弟从江东来到洛阳。华池：传说中的仙池，此指洛阳。

③发藻：发芽。玉台：天帝所居之所，此指洛阳的宫台。沧浪渊：碧波之潭。

④沾润：滋润。既：已经。渥（wò）：多，厚，即“优渥”之意。结根：扎根。奥：深。

⑤四节：四季。处（chǔ）：停留。繁华：即繁花。

⑥淑气：温和之气。余芳：残花。捐：抛弃。

⑦迁易：变化。人理：泛指一切人情事理。常全：长久保全。

⑧智倾愚：即“以智倾（倾轧）愚”。衰避妍：衰老但容颜如初。避：避开。

⑨微躯：谦辞，微贱的身躯。苍蝇：此指以谗言害人的小人。

⑩广：动词，扩大。末光：余光。薄：迫近。暮年：老年。

【译文】

江蓠生于水中小洲，些许芬芳不值得传扬。

风云变幻之中与君相遇，迁居到这华池之旁。

重新发芽于玉台之下，倩姿倒影在碧波之潭上。

滋润非常充沛，根植深入坚固。

可是四季交替一刻不息，繁花难以长久鲜艳。

温和的时节一过，百花随即凋零；一场秋风而来，仅存的残花也随风而去。

天道变迁，人事无常。

男人总希望自己的智慧胜过他人，女人总希望年长而容颜不变。

并非吝惜微贱之躯不肯隐退，只是惧怕小人谗害而不敢如此。

愿君能够扩大一点点光亮，照拂一下我这将老的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