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延年《羽林郎》赏析

羽林郎①

辛延年

【题解】

《羽林郎》是东汉诗人辛延年所作，见于《玉台新咏》。

公元88年，东汉章帝刘炟死后，他的皇后窦氏升为太后。窦太后任命自己的兄长窦宪为大将军，掌控朝政，窦氏子弟鸡犬升天。窦景被授为执金吾（京城的监察官、司法官、治安官，直接对皇帝负责，窦景对窦宪负责），权势显赫。窦景的缇骑，身着鲜亮的红色着装，光天化日之下纵横京城，欺凌百姓，夺人财物，抢人妻女，百姓一看到缇骑纷纷吓破了胆，闭门不出，商铺关门不敢营业。这群掌握了国家暴力机器的匪徒的丑恶嘴脸，辛延年早已见惯，动手写下了这首《羽林郎》。通过一首“弱女子智斗暴徒”诗篇，表达了诗人对公正秩序生活的渴望。

这首诗是继《陌上桑》之后的又一反抗暴凌的赞歌，行文押韵，句式对偶，具有乐府民歌的特色。

【原文】

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②。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③。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④。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⑤。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⑥。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⑦。

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⑧。

银鞍何昱爚，翠盖空踟蹰⑨。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⑩。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⑪。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⑫。

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⑬。

【注释】

①羽林郎：本义为汉代禁军官名，后也成为乐府诗曲调名。

②霍家：指西汉大将军霍光之家。

③酒家胡：卖酒的胡姬，后泛指卖酒女。

④当垆（lú）：卖酒。垆，放置酒坛的土台。

⑤长裾（jū）：长衣，古时上衣为袍，汉代称为裾。合欢襦（rú）：绣有对称图案花纹的短衣，穿在衣服最外层。

⑥蓝田玉、大秦珠：都是昂贵的首饰。

⑦鬟（huán）：女性环形发髻。窈窕：恬和娇美。良：确实，实在。

⑧金吾子：即执金吾，东汉京城的监察官、司法官、治安官。娉婷：形容女子姿态美。

⑨昱爚（yù yuè）：光辉灿烂，光耀。昱，一作“煜”。翠盖：饰以翠羽的车盖。

⑩就：靠近。

⑪贻：赠送。

⑫后妇：新妇。

⑬谢：谢绝。

【译文】

当年霍光大将军门下有个奴仆，名叫冯子都。他依仗将军的权势，调笑卖酒的胡姬。

胡姬我年方十五，正在春阳下独自卖酒。衣服上系着绣着连理枝的带子，外穿宽袖的合欢衣衫。

头上插着蓝田玉钗环，耳下佩戴大秦宝珠的耳环。双鬟发髻更显我恬和柔美，当真是举世无双。

一只发髻的头饰就价值五百万，两只发髻那可就上千万了。没料到冯子都这个纨绔之徒，自觉良好地来到了我的酒坊。

他的白银马鞍光彩夺目，翠盖华车停在了酒坊前。他走上前来让我给他沽酒，我用丝绳提着玉壶递给他。

他又要菜肴，我将金盘盛着的鲤鱼肉给他。谁料他竟硬送我青铜镜，还不顾礼仪系在我的红罗裙上。

我不惜扯破红罗裙，将铜镜还他，正告他：“男人总喜欢新妇，女子却重情自己的丈夫。

人这一辈可能会有再娶、再嫁，但我绝不会因为富贵或贫贱而改变情感。多谢你的美意，只是你的这番情谊寻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