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咏荆轲》赏析

咏荆轲①

陶潜

【题解】

《咏荆轲》是陶潜创作的一首咏怀言志五言古诗，收录于《陶渊明集》。

陶潜生活的后期，正值东晋与南朝刘宋政权交替前后，社会底层百姓面临中央政权的败坏、穷奢极欲地主贵族的盘剥、割据势力引发的战乱，以及上述种种带来的繁重的赋税和各种徭役。诗人的隐居只是不愿同流合污与自保，可这并不能改变社会分毫，于是创作了这首《咏荆轲》。这首诗赞颂了壮士荆轲西行刺秦的壮举，表达此时陶潜面对社会问题的解决主张，希望出现一个除暴安良的英雄，荡涤社会黑暗，还百姓清明。

这首诗在用笔上详略相宜，形象刻画鲜明，基调悲壮激昂，在以平淡、自然风格著称的陶潜诗中别具一格，与《咏三良》《咏二疏》构成陶潜最为著名的三首咏史诗。

【原文】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②。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③。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④；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⑤。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⑥。

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⑦。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⑧。

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⑨。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⑩。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⑪。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⑫。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⑬。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⑭。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⑮。

【注释】

①荆轲：姜姓，庆氏，又称庆卿、荆卿、庆轲，卫国人，战国后期著名刺客。秦国灭赵后，东下攻燕，燕太子丹设计，委派荆轲入秦行刺。公元前227年，荆轲西行入秦，燕太子丹、高渐离（荆轲好友）在易水送别荆轲。众人皆知，无论行刺成功与否，荆轲必将一去不还，场面十分悲壮。后荆轲行刺失败，被杀。

②燕丹：即燕国太子，名丹，战国时燕王喜之子。士：此为门客中的侠士。战国时期，山东六国贵族多有畜养士的风气。从春秋后期开始，士逐渐职业化，有文士、策士、侠士等。报：报复。强嬴（yíng）：强横的秦王嬴政。强：强横。战国时期，秦国采用法家公孙鞅变法，对内以酷法严苛对待百姓，对外依仗武力任意屠杀，秦国崇尚阴谋诡计，从外国国王到作战将领，随意欺骗扣押，六国给秦国起了个名字“虎狼”。

③百夫良：以一敌百的勇士。荆卿：即荆轲。卿是尊称。

④死：为……而死。燕京：燕国的京城蓟城（今北京）。

⑤素骥：白马。广陌：大道。

⑥雄发：犹怒发。指：顶起。危冠：高高的帽子。缨（yīng）：绳，此指帽带。

⑦饮饯：饮酒送行。易水：故水名，今河北省西部，源出易县境，入南拒马河。

⑧渐离：即高渐离，荆轲好友，音乐家，荆轲刺秦，高渐离击筑送行，后来行刺秦王未果而死。筑（zhù）：古时弦乐器，形似琴。宋意：燕太子丹蓄养的勇士。

⑨淡淡：水波荡漾。

⑩商音：古代乐调有五音，宫、商、角、徵（zhǐ）、羽，商音凄凉。羽奏：即“奏羽”，弹奏羽音。羽音悲壮激越。

⑪“登车何时顾”句：义无反顾之意。飞盖：飞驰的车子。盖：车盖，代指车。

⑫凌厉：气势迅猛。逶迤（weīyí）：曲折行进。

⑬图穷：即“图穷匕见”。荆轲将匕首藏于地图卷轴中，地图展至尽头，荆轲抓匕首刺嬴政。事自至：行刺一气呵成。豪主：强横的君主，指嬴政。怔（zhèng）营：惊吓之中，不知所以。

⑭剑术疏：剑术不精，此处是指准备工作不精细，匕首太短，而秦王不容许荆轲距离他太近，这是荆轲刺秦前没有考虑好的。遂：竟。

⑮其人：指荆轲。没（mò）：通“殁”，死。余情：不尽的豪情。

【译文】

燕太子丹常常蓄养门客侠士，为的就是要刺杀强横的嬴政。

四处召集百人敌的勇士，终于寻得了荆卿。

君子重义气，以死报知己；提起宝剑就出了燕京。

白色的骏马在大道上嘶鸣，众人悲壮为他送行。

同仇敌忾，人人头发直立顶起高高的帽子；蓬勃之气直欲冲断帽带。

易水河畔饮酒践行，四座之上尽是精英。

高渐离击筑悲歌，宋意亢声相和。

秋风萧瑟，阵阵肆虐；易水荡漾，片片寒波。

悲伤的商音引得众人悲啼，激越的羽音又激起荆轲的斗志。

心知此去将再无生还，只为留名于后世。

义无反顾登车而去，马车飞驰直奔秦宫。

气势迅猛横越万里，曲折前行纵穿千城。

图穷匕见一气呵成，强横的嬴政还在那里发懵。

可惜呀匕首太短，竟然功败垂成。

荆轲早已不在人世，可是他的豪情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