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桢《赠从弟三首》赏析

赠从弟三首①

刘桢

【题解】

《赠从弟三首》是东汉末年诗人刘桢所作的组诗，收录于《刘公干集》。

刘桢八岁能诵《论语》《诗经》，以博闻强识、巧思善辩著称，称为神童。公元195年，17岁的刘桢随母兄躲避战乱，来到许昌，从此与曹丕、曹植兄弟因文相会，颇有交情。此时，正值东汉帝国最后残阳时期，各地的割据军阀争相扩充势力，增加赋税、征发繁重的徭役、兵役，中国大地上烽烟四起。社会动荡，百姓凄惨，在这样的形势下，刘桢创作了组诗《赠从弟三首》。刘桢、王粲、阮瑀、应玚等先后投奔曹操，他们称赞曹操是刘邦一般的人物，希望依靠这棵大树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但曹操身为颇有野心的割据政权首领，注定了他有限的军事人才选用标准；而他并不是东汉帝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汉献帝刘协还在），又注定了他敏感、多疑、强烈的防范意识，刘桢就无意中触动了曹操敏感的神经。公元204年，曹操攻下袁绍（此时已死）势力的老巢邺城，俘获了袁绍次子袁熙的妻子甄氏，曹丕喜爱甄氏的美色，将其纳为自己的妻子。一次曹丕举行宴会，邀请文士参加，席间曹丕命妻子甄氏出来与众人相见，众人都俯首叩拜，唯独刘桢以坐姿平视甄氏。曹操听闻，大为恼恨，差点砍掉刘桢的脑袋，刘桢虽然侥幸活命，但从此被边缘化，郁郁不得志。

这三首诗中，诗人分别歌咏藻的高洁、松柏的品性、凤凰的志向，看似以此勉励堂弟坚守情操、本性不移，实际更是对自己的勉励。诗文运用比兴的手法，语言朴实，格调古朴，很有建安文学慷慨悲壮的风格。

其一

【原文】

泛泛东流水，磷磷水中石②。

蘋藻生其涯，华叶纷扰溺③。

采之荐宗庙，可以羞嘉客④。

岂无园中葵？懿此出深泽⑤。

【注释】

①从弟：堂弟。

②泛泛：水波漂流的样子。磷磷：本义是玉石色彩鲜明，此用来形容流水清澈，水中石头鲜明可见。

③（pín）藻：即，多年生水草名。华叶：花与叶。溺：没入水中，此指藻的枝叶在水中沉浮。

④羞：通“馐”，本义为美食，此处意为“做成美食来招待”之意。嘉客：佳客，贵宾。

⑤懿（yì）：形容词，美好之意，多用于形容人的德行，如懿德、懿行。

【译文】

溪水清澈，潺潺东流；水中之石，磷磷如玉。

水中的藻繁盛喜人，枝叶随波上下飘荡。

可以采摘它们供奉于祭庙，又可以制作美食招待高贵的客人。

并非园中没有葵菜可用，只是清泉之下的藻更加美好。

其二

【原文】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①。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②！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③。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④。

【注释】

①亭亭：直立、独立。瑟瑟：萧索。

②一何：何其，多么。

③惨凄：悲惨凄凉，此指冰霜的寒酷。端正：本义为不偏斜，此处暗喻山上松威武不屈的品性。

④罹（lí）：遭受。凝寒：严寒。本性：固有的个性，暗喻人应当坚守自己的本心，不因外部困难而抛弃应有的情操。

【译文】

山顶的松柏，独立傲然；山谷一片萧索，阵阵风寒。

寒风何其猛烈，而松柏何其劲健！

冰霜虽寒酷气焰正盛，松柏却常年傲立不弯。

并非它没有遭受酷寒的侵袭，而是松柏本性不移，无惧风寒。

其三

【原文】

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①。

于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②。

岂不常勤苦？羞与黄雀群③。

何时当来仪？将须圣明君④。

【注释】

①凤皇：即“凤凰”。南岳：南方的丹穴山，传说凤凰这种神鸟生长于南方的丹穴山，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竹子的果实不吃。

②厌：通“餍（yàn）”，满足。紫氛：高空，云霄。

③黄雀：此指随波逐流没有执守的士人。

④来仪：“凤凰来舞而有容仪”的简称，意思是说，凤凰这样的神鸟（指代英才志士），何时才能不再疲于奔命，从容施展才能呢？

【译文】

凤凰生于南方的山岳，即便竹子凋零也不肯离去。

它不满于这样的（世道）败坏，奋翅排空直上重霄。

并非它不知身体辛苦，只是羞于与毫无节操之类合污。

什么时候才能安然从容、一展风姿？须得等到圣明君主出现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