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饮马长城窟行》赏析

饮马长城窟行①

陈琳

【题解】

《饮马长城窟行》是汉末文学家陈琳所作，见于《陈记室集》。

公元前221年，秦帝国统一了华夏，历经长时间战乱的百姓正渴望休养生息，秦帝国却不顾百姓死活，也丝毫不做长久打算，随即开始动用30万人修筑长城。公元前214年攻打岭南时，又调动了50万人前去作战。与此同时，大规模的筑路和水利工程也开始上马。为了配合这些工程，秦帝国前后迫使14万个家庭离开居住地，前往边疆。即便如此，人力依旧不够用了，官吏只管抢赶工期，被征发为役卒的百姓日复一日高强度地劳作，很多人都死在了工地上。诗人以秦帝国滥用民力，不顾百姓死活，驱逐他们修筑长城为创作背景，创作了这首《饮马长城窟行》。

这首诗语言简洁，形象鲜明生动，情感真挚，通过帝国官吏的冷血，与普通百姓的高尚情操相对比，痛斥了暴政的不得人心。

【原文】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②！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③！

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④。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⑤。

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⑥！

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⑦。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⑧！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⑨。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⑩。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⑪。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⑫？

【注释】

①饮马长城窟行：乐府旧题，原辞已不传。长城窟，长城侧畔的泉眼。窟，泉窟，泉眼，可供马匹饮用。

②慎莫：千万别再。慎：副词，类于“务必”“千万”。稽留：延迟，滞留，此指延长修筑长城的服役期限。太原：即秦帝国的太原郡，在今山西省中部。“慎莫稽留太原卒”一句，是役卒们对长城吏说的话。

③官作：官府的劳役。程：期限。筑：夯土的木棍。“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两句，是长城吏对役卒们的回答。

④怫（fú）郁：心情憋屈。“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两句，是役卒们对长城吏说的话。

⑤连连：连绵不断。

⑥姑嫜（zhāng）：婆母与公爹。夫子：丈夫。“便嫁莫留住”以下三句，是役卒给妻子信中的话。

⑦报书：回信。鄙：难听。“君今出语一何鄙”一句，是役卒妻子给他的回信所说。

⑧他家子：别人家女子，实指自己的妻子。此是役卒不愿意连累妻子。“身在祸难中”以下六句，是役卒给妻子回信所说。

⑨莫举：不再抚养（即便养大了也得死在徭役上）。哺：喂养。脯：肉干。

⑩撑拄：支架，来源于《秦始皇时民谣》：“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

⑪结发：即束发，指初成年。慊（qiàn）慊：心意不足的样子。“结发行事君”以下四句，是役卒妻子给他的回信所说。

⑫久自全：长久地保全自己，此指役卒妻子表达绝不与丈夫分离的决心。

【译文】

牵马到长城窟饮水，那里的泉水凄寒，直透马的骨头里。

役卒去跟负责修筑长城的官吏说：“万万不要再延长太原郡役卒的期限了！”

官吏说：“官府征来的役卒，服役都有规定的期限；（不要老想回家）都给我把干活的号子喊起来！”

役卒说：“男儿宁愿死于战场，也不愿被这无限期的苦力折磨而死。”

长城是真的长呀，绵延三千里。

青壮劳力都被戍边筑城了，家乡只留下了无助的妻子。

（长城还没修筑完，人却死了一批又一批）役卒绝望地给妻子去了书信，说道：“你快快再嫁人吧，不要再等我了。

再嫁后伺候好你的新公婆，也不好忘了曾经的我！”

妻子的回信来到了边城，信上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役卒回信解释说）“我已经被困在这吃人的劳役上了，怎么还忍心牵累你跟我受苦！”

（信中特地叮咛）“生下男孩千万不要再养育他了，生下女孩就好好照料她长大。

你是没见到啊，城墙之下白骨累累。”

（妻子回信说）：“既然嫁给了你，我们就应当休戚与共；你错看了我对你的情意。

既已知道你在边地的悲苦，我又怎能只求自己长远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