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风林火山，统军之道/李广的骑兵队伍来去如飞

【原文】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精解】

说起“风林火山”几个字，很多年轻人都以为这是日本的东西。到日本旅游的人可能会注意到，“风林火山”几个字确实随处可见。比如，曾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的井上靖的畅销小说《风林火山》、50集电视连续剧《风林火山》、网络游戏《风林火山》、游戏王陷阱卡《风林火山》，等等。甚至还有风林火山餐馆，风林火山菜谱，写有“风林火山”字样的灯笼、汗衫等旅游纪念品。这些东西传入中国，很多中国的年轻人以为它是日本文化的代表。其实，这几个字完全源自中国，是《孙子兵法》中的一句经典名言。问题是，日本人为什么这么钟情于这几个字？

这就得从16世纪说起。当时是日本的战国时期，有一位名叫武田信玄的将军能征善战，他的用兵方略和为政之道在日本战国史上留下了极具影响力的一笔。之所以把他的名字与“风林火山”几个字紧紧地联系起来，是因为他曾经让突击队高举一面战旗，旗上绣着“风林火山”几个大字，以激励官兵英勇作战。这面军旗便成为武田军的一种象征。这面旗帜一直保存在日本山梨县盐山市云峰寺之中。据说，武田信玄于1551年在此出家为僧。

武田信玄为什么要在突击旗上绣这几个大字？这4个字又表达了什么意思？

据史书记载，《孙子兵法》在公元735年传入日本，即唐开元二十三年。当时，在中国留学的日本学生吉备真备将《孙子兵法》等中国兵书带回日本。与中国的情况类似，《孙子兵法》传入日本后作为秘密的珍藏书并未得到迅速传播，只有国君、高级武将等小圈子里的人才能接触。武田信玄作为“战国第一名将”，当然能够接触到这本兵法秘籍，并且非常喜好此书。武田信玄的一生中，自16岁上战场后，比较大的战斗大约打了80场。他在作战中比较注重运用《孙子兵法》的谋略，最典型的例子是他所制作的“风林火山”军旗。这4个字直接取自《孙子兵法·军争》中的4句话——“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取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便是“风林火山”。

孙子这几句话是紧接上文而说的。前面主要针对将领，强调军争过程中要善于“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要善于趋利避害，还要善于战术变化，等等。接下来，孙子针对部队提出要求，认为将领谋略水平再高，部队行动不给力也难以在军争中获利。所以紧接着对部队提出一系列要求，孙子的要求如下。

• 其疾如风：指部队动作神速，有如狂风之迅疾。

• 其徐如林：指部队行列整肃，舒缓如林木森然有序。

• 侵掠如火：侵，意为越境进犯；掠，意为掠夺物资。侵掠，此处意为攻击。“侵掠如火”意为部队攻击时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

• 不动如山：指部队防守时似山岳之固，不可动摇。

前两句是对部队行进时的要求——快如风，缓如林；后两句是对部队作战时的要求——攻如火，守如山。

其实，孙子还说了两句话：“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显然，这是对部队待机状态的要求。

• 难知如阴：指部队隐蔽待机时深藏不露，如阴霾迷漫，深不可测。

• 动如雷震：指部队抓住战机突然行动时，犹如迅雷不及掩耳，无法抵御。

概括起来看，孙子这6句话的潜台词意在说明，部队要具备这些特点，才能在行军作战中落实将领的谋略。西汉名将李广与匈奴打了大小70多仗，赢得“飞将军”美誉，其中有很多可圈可点的精彩故事。

有一次，匈奴大举入侵上郡，汉景帝派亲近的宦官跟随李广整训士兵，抗击匈奴。这位宦官喜欢游玩，有一天带了几十名骑兵，纵马驰骋，遇到三个匈奴人，与他们交战。那三个人转身射箭，伤了宦官，那几十名骑兵也被射杀将尽。宦官跑回大营向李广哭诉历险经过，李广肯定地说：“这一定是射雕的人。”所谓射雕手，就是匈奴人中射箭最好的大力士，因为雕飞得很高，射得准、拉得动强弓的人才可以射到雕，这些人一般是射箭技术精湛的人。于是，他带上100名骑兵，急追这三个人。三个射雕人没有马，徒步行走，走了几十里。李广命令骑兵散开，从左右两面包抄，并亲自射击那三人，结果射死两人，活捉一人，发现其果然是匈奴射雕的人。待捆绑好俘虏上马，李广望见匈奴有数千骑兵。他们看见李广，以为是诱敌的骑兵，都吃了一惊，上山布阵。李广的骑兵也非常恐慌，有的想转身回跑。

面对数十倍的匈奴骑兵，李广知道逃跑或者硬拼都不是办法，只有智取。于是他心生一计，镇静地对大家说：“我们离大军几十里，现在以100名骑兵这样逃跑，匈奴一追赶射箭，马上就全完了。若我们现在留下，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为大军来诱敌，必然不敢来袭击我们。”李广出人意料地命令骑兵：“前进！”进到离匈奴阵地大约两里地的位置他停了下来，又下令说：“都下马解鞍！”骑兵中有人说：“敌人多而且离得近，如果有紧急情况，怎么办？”李广说：“那些敌人以为我们会走，现在都解鞍就表示不走，可以使敌人更加坚信我们是来诱敌的。”果然不出李广所料，匈奴骑兵真就没敢袭击。相持了一会儿，有个骑白马的匈奴将军跑出主阵营，四处巡视他的部队，李广上马与十几名骑兵奔驰上前射杀了这个白马将军，然后又返回他的骑兵中间，解下马鞍，命令士兵把马放开，随便躺卧。这时刚好天黑，匈奴的将领看到李广这样架势，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远远地观察汉军动静，不敢贸然进攻。天黑下来，他们认定汉军一定有埋伏，怕汉军半夜袭击他们，便连夜全部逃了回去。到了天亮，李广一瞧，山上已没了匈奴骑兵，这才带着骑兵安然回到大营。

这一则故事颇有传奇色彩，也很符合孙子这6句话的要求。李广及他所率领的100名骑兵，追击匈奴的时候确实“其疾如风”，解鞍下马休息的时候确实“其徐如林”“难知如阴”，突袭白马将军的时候确实“侵掠如火”“动如雷震”。正因为整个部队能够行动一致，把动与静、攻与守、进与退有机统一起来，才能够虎口拔牙、化险为夷。

对于现代战争，孙子这6句话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现代信息化战争至少有三大特点：一是实时化，二是透明化，三是一体化。实时化，就是短、平、快，命令下达后立即行动；透明化，就是各种侦察监视系统平时就锁定目标，使对手难以隐藏；一体化，就是陆、海、空、火箭、航天等各军兵种部队联合作战。显然，在这种新型战争之中，如果部队反应迟钝，行动不一，不善于变化，则很可能难以生存。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中，出征命令下达后，有的师一两天都没有拉出营门，家属孩子“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杜甫，《兵车行》）。现在的部队不少靠近大中型城市，随着整个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军人的家庭生活水平也比以往好多了，如何快速拉动部队，做到“其疾如风”，是一个值得我们高度重视的问题。此外，国门开放导致各色人等纷纷涌入，其中不乏别有用心的情报人员，他们很可能在我们部队的驻地、基地装上了各种侦察监视器材，躲在镜头之后把我们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如何才能做到“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是不可掉以轻心的致命问题，同时也是各级政府甚至广大民众应当共同关注的问题。

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孙子这6句话读起来朗朗上口、颇有韵味。但是，仔细想一想，成千上万的官兵组合在一起，让大家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步骤做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2015年9月3日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大阅兵时，大家看到各军兵种方队整齐的步伐、精准的动作，无不为之震撼、对其赞不绝口，要知道，这是集中训练大半年的成果。这大半年里，部队官兵把别的事情都放一边，一心一意练正步、齐步，就为了这一天走出军威、走出国威。不言而喻，达到风林火山的标准没有别的办法，唯有一个字——练，两个字——苦练，三个字——再苦练。推而广之，在各个领域带队伍时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