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用间有五：有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海湾战争中美军多样化间谍侦察

【原文】

故用间有五：有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精解】

我们平常从影视剧中看到的间谍，大多是男俊女靓，其实，这只是间谍中的极少数。大部分的间谍很可能是非常普通的人，越普通越好，越平凡得不起眼越难以被发现。在孙子的笔下，“乡间”就是如此。孙子把间谍分为5种：第一种就是乡间，然后是内间、反间、死间、生间。5种间谍，各有特色，也各有职能。

“乡间”，即“因其乡人而用之”，指通过敌方下层的乡民来开展间谍活动。结识敌方的乡民，让他们去打探敌方的消息，并向我方秘密报告。倘若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人充当乡间，则可以变通一下，如选择普通的俘虏，给予重赏，或者以其家人作人质，或者以刑罚威胁，迫使他们向我方提供情报。然而我方对敌方的情报不能轻信，必须加以辨别。所以，利用乡间时，应当边问边察、反复权衡，只有经过这样细致的考察分辨，才能详知敌情且使我方情报不致泄密。乡间的优点在于其不仅了解情况，而且可以在敌方长期隐蔽。

所谓“内间”，是“因其官人而用之”，指通过敌方上层的官员开展间谍活动。所谓“官人”是指敌国的官员。尤其是那些有点才能而没有得到重用的，犯了错误遭受惩处的，有权有势又贪图钱财的，或者想借战乱施展才干的敌国官员，我方都可以通过使用秘密手段，以丰厚的贿赂去疏通拉拢，借他们打探敌方的机密要事，掌握敌情动态，打乱敌方计划。战国时期秦将王翦进攻赵国，赵国派李牧、司马尚抵御。李牧曾多次打败秦军，诛杀秦将，王翦非常恨他，就给赵王的宠臣郭开送了大批黄金，诱使其陷害李牧。郭开对赵王说：“李牧、司马尚为贪图封赏，正打算投靠秦国。”赵王因此怀疑李牧，另派赵葱、颜聚代将，不久又借故杀了李牧，废了司马尚。李牧死后三个月，王翦大举攻赵，杀了赵葱，俘虏了赵王和颜聚，灭掉赵国，王翦用赵国的宠臣做“内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如果说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那么“内间”就是安放在堡垒内的定时炸弹。许多绝密的经济、政治、军事、科技情报被泄露给敌国，往往就是因为内部出现了间谍。

所谓“反间”，即“因其敌间而用之”，也就是收买或者利用敌方的间谍为我方效力，相当于现在所谓的“双重间谍”。敌人派间谍来刺探消息，我方一旦查清这一间谍的身份，不要打草惊蛇，而要佯装不知其为间谍，并编造一些虚假情报，让他带回去复命。这样，他就反而成了我方的间谍。例如，南宋名将岳飞奉命征讨广西岭南曹成领导的地方武装，在抓到敌方间谍时，故意在审讯中让管事来报告军中断粮的消息。管事请示怎么办，岳飞随口答道“退兵茶陵，等待补给”。说完就装作因失口泄密而悔恨，之后岳飞故意放松守备让间谍逃跑。曹成得到谍报果然中计，出兵企图乘机追击，而岳飞以主力进攻曹成后方，一举打败了他，这就是巧用反间取得的战果。

所谓“死间”，即“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就是故意散布虚假情报，让我方间谍知道，然后再由他传给敌方间谍。“传于敌间”，是说把用来欺骗敌人的情况传给敌人，从而起到离间的作用。如果公开说这是为了欺骗敌人，那么就没有人甘愿冒险打入敌方做间谍了。所以要把用来骗人的情况传布出去，让我方的间谍也一起受骗。当他们被敌国俘获，敌军主帅必然以死威胁，用钱收买，或者长期拘禁，诱迫他说出真情。他不得已，可能会把来时所听到的一切情报供出来。这样，敌方就会中了我方的计谋。有时我方间谍充当了死间而不自知，敌人一吃败仗，这个间谍也非死不可。“死间”实际上是冒着必死的危险深入敌营，按照我方事先的意图向敌人报告虚假情况的人。他们表面上是在向敌人报告机密，实际上是引诱敌人按我方的意图行事。死间的行动不为自己人所理解，但作用特别重大，他们虽然有可能在敌营中受到重用，但随时有被识破而丢掉生命的危险。自己人胜利之时，就是他们牺牲之日，因此“死间”往往具有悲剧色彩。

所谓“生间”，即“反报也”，指派去敌方而能活着回来报告敌情的间谍。生间必须智慧超众、能言善辩、忠肝义胆，具备这样品质的人可以胜任生间的使命；此外，有一些虽其貌不扬却心思缜密，外表糊涂却内心精明的人，也可以用作生间，派去诈降，进入敌营打探机密。“生间”是相对于“死间”而言的，生间不仅可以活着回来报告情况，而且还可以“自由地”出入敌我之间。他们以各种身份作掩护，比如手艺人、杂耍者、僧人、道士等，以便适应敌营的需要，从而与敌方将士广泛接触，间接探听消息而不引起怀疑。

五间之中，乡间、内间、反间是一类，要收买、利诱敌方人员为我所用；死间、生间是一类，这一类是我方派遣的特工人员。

对于这5种间谍，孙子强调尽量不要单一使用，而要“五间俱起”，同时运用、配套运用、交叉运用，这样才会使敌人“莫知其道”，即难以捉摸，难以察觉。这里面所包含的道理神妙莫测，“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神纪”是指如同鬼神纪事，既幽隐又巧妙。孙子认为，君主一旦掌握了灵活运用五间的奥妙也就掌握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受时代条件的限制，孙子视野中的间谍不论分类还是使用方法都相当简单，与信息时代的间谍战、情报战不可同日而语。但他提出的综合运用、配套运用、交叉运用间谍的思想仍然备受人们重视，并被广为应用，只是技术水平、运用手段更加多样化、信息化。伊拉克战争中美军正是利用技术优势，全方位展开技术情报战。美国作为全球信息强国，大力利用空间技术和信息技术收集伊拉克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情报。比如，在太空采用间谍卫星锁定伊拉克的重要目标，从高空进行侦察、监视，其间谍卫星把美军所要打击的一些重要地区、重要目标的照片拍下来并及时传送给情报分析和研究中心；在天空用无人机和其他高空侦察飞机对地面目标进行侦察，探测有关情报；在地面布置立体的、多层次的雷达侦察体系，利用空投、人员带入等多种途径，在伊拉克的重要战略目标附近安置一些智能型多功能探测器，这些传感器能把得到的信息及时传送出去。美军通过多种技术手段获取情报的方法，为情报的及时性和准确性提供了保障。虽然技术侦察是获取情报的一个重要途径，但是即使在现代战争中，要想获取敌方核心情报，仅仅依赖技术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派出人员对相关目标进行必要的侦察与情报核实。因此，美军不遗余力地派出得力人员，在伊拉克战争中收集情报。比如，为掌握萨达姆的情况和准确位置，美国军方在战前派遣一个名为“灰色狐狸”的情报搜集小组秘密潜入巴格达，并派特种部队直赴萨达姆的老家提克里特。潜入伊拉克境内的美军情报人员中，许多人有阿拉伯血统，精通当地语言，类似于孙子所说的“乡间”，不易被察觉。美国还以联合国在伊拉克开展核查的名义，派出一些情报人员打入核查队伍，通过他们获得许多可靠的一手情报，并通过空降等途径，直接向伊拉克境内派遣特工，搜集情报。2002年2月，美军曾派遣特种部队前往伊拉克北部，以获取从北部向伊拉克展开进攻的数据和资料。此外，美国还特别重视在伊拉克寻找和培植“内间”，从萨达姆政权内部收买间谍为其服务，如美国国防部出资9 200万美元，资助并训练“伊拉克国民大会”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以多种身份潜伏在伊拉克境内，为美国提供情报，指引美军轰炸目标。由于综合运用多种间谍手段，美国比较全面、深入地了解到伊拉克各方面的情况，这些情报在美军的军事行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间谍战、情报战是古老又时兴的斗争形式，而且具有既专业又通用的特点。不仅军事领域如此，商场竞争、赛场竞争都活跃着形形色色的间谍身影。尽管我们希望诚信经营、公平竞争，但是对于孙子所说的“人君之宝也”，我们还是不得不上点儿心、留点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