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毕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造势四诀，整体联动/1979年2月16日战前部署会

【原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毕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精解】

在孙子的笔下，“势”是一个内涵非常丰富的概念。它既可从整体上指战略态势，又可从局部上指战役布势、战术位势、军心气势，等等。而且整体与局部之间是一种包含关系，即战略态势由各种各样的战役、战术之“势”综合而成。因此，孙子在《势篇》首先综合分析了作战整体态势的形成，以及4个关键要素：“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毕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首先是指挥体制要素。“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这里的“治”意为治理掌管。本句是说：管理大部队如同管理小部队一样井然有序，关键就在于“分数”得当。分，即分层分级；数，即人员数量。一支军队有上万之众，主要靠着分层设级，定编定员，然后各级配备指挥官，由上而下地分层分级管理，整个部队才有可能整齐划一、行动一致。还有一种说法，“分数”是春秋时期曾经采用过的军队最基层的编制单位，类似于现在的连、排。解放军这一轮军改，主要就是理顺指挥体制，使军队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能够更加灵活快速地投入作战并打赢战争。

其次是指挥号令要素。“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这里的“斗”意为指挥战斗。指挥大部队如同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灵活流畅，关键在于“形名”。曹操解释说：“旌旗曰形，金鼓曰名。”《尉缭子》则具体记录了春秋战国时期“形名”的具体用途：“鼓之则进，重（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可见，形名主要是用来传达指挥号令的。分布在不同地区的部队，闻鼓而动、听金而止、协调一致，形成合力作战之势。

再次是战术变化要素。“三军之众，可使毕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其中的“毕”，传世本皆作“必”，唯汉简本作“毕”，更合孙子本意。是否能够统率全军，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不至于失败，关键取决于“奇正”。“奇正”有多重含义：从兵力上讲，主力部队为正，奇袭部队为奇；从作战位势上讲，正面强攻为正，侧翼迂回为奇；从战法运用上讲，常规战法为正，非常规战法为奇，等等。人们对“奇”字的读音也有分歧。有人认为应该读“机”。我查了一些资料，几种情况下“奇”读若“机”：一是指单数时，二是作命运不佳之意时，三是作为姓使用时。这三种情况与军事上的奇正之术无关。从军事上来说，只有当专指预备队或机动部队的时候，必须读若“机”。相传黄帝的大臣风后写了一本兵书叫《握奇经》，又名《握机经》。“握奇”“余奇”之兵乃是主帅控制的机动部队，这个时候读作“机”。从战略战术上来说，“奇”一般指出人意料的创新性战法及反常规战法。

第四是兵力运用要素。“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其中的“碫”，是指磨刀石，比喻军队进攻敌人时要如同用磨刀石砸鸡蛋一样势不可挡，关键在于兵力虚实运用之妙。“虚实”也有多重含义：兵力强大为实，弱小为虚；防务周密为实，疏漏为虚；士气高昂为实，低落为虚；军心稳定为实，躁动为虚；明用战法为实，暗用为虚，等等。此处“以碫投卵”主要是指运用力量时的状态威猛无敌。

在孙子看来，营造有利的战场态势绝非仅限于鼓舞一下官兵斗志，或将部队置于死地，而是要全方位努力、系统化展开，至少要从分数、形名、奇正、虚实4个方面下功夫，从而使自己的部队指挥体制顺畅、指挥号令明确、战术变化灵活、力量运用精当，各个子系统都处于良好状态，从而共同形成整体合力的全局优势。

孙子不愧为打过仗的将军，《势篇》开头这段话既是其指挥打仗的经验之谈，也揭示了作战的一般规律和基本模式。即使是在现代战争中，作战预案必须明确作战企图、战斗编成、指挥程序、指挥号令、作战方法、协同方法、保障方法等，通过诸多方面努力，共同使部队形成虎狼之势。显然，孙子所说的4个方面无疑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基本内容。在当年的自卫还击作战中，我们大致也就是这么做的。

那是1979年2月16日的黄昏，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发起总攻的前夕。当时，部队即将进入进攻出发地带，隐蔽在中越边境茂密的树林之中。连长召集全连干部及各配属兵种负责人部署作战任务。我们十几个人在树林中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个个神情凝重。当时我还不是穿四个兜衣服的干部，只是穿两个兜的“兵头将尾”，但是作为特殊兵种——喷火兵的班长，我也列席会议。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连长部署任务时所说的内容不外乎孙子关注的这几个方面。

1.明确全连作战任务。

2.区分各排主攻、助攻任务。

3.规定通信、工兵、喷火兵、防化兵等配属分队任务。

4. 说明指挥关系，指定各级代理人，如果连长牺牲，由指导员接替指挥，指导员牺牲由副连长接替指挥，副连长牺牲，由一排长接替指挥。

5.明确指挥号令、各单位联络方式。

6.明确作战基本方法，主攻、助攻部队的进攻路线及配合方法。

7. 明确通信、工兵、喷火兵、防化兵等配属分队的使用时机和方法。

8.规定后勤保障的方法。

9.规定战场纪律，提出作战要求。

…………

那个时候的连长应当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部署符合作战的客观要求，与孙子思想不谋而合，其目的在于造势，使全连官兵在发起总攻之际能够密切配合、协调一致、猛打猛冲，达到孙子所期望的“势如

弩，节如发机”的程度。

第二天凌晨，总攻开始，刹那间万炮齐轰、炮声震耳欲聋，天空被打得通红通红，整个大地剧烈颤抖，这种情况下，人人都会紧张慌乱。多亏有战前的明确部署和严密组织，不然开战之际就会全乱套了。火力准备结束之后，我们连如猛虎下山一般英勇作战，迅速攻入敌人阵地。

现在打仗的基本模式是一体化联合作战，更需要整体筹划、统一协调、互相配合，孙子讲的分数、形名、奇正、虚实，虽然古朴，但仍是现代战争中营造有利作战态势时必须高度重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孙子的这种谋略思想值得我们灵活运用，提醒我们在新的战争条件下从更多方面谋求有利的作战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