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原文与赏析

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②。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③，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注释】①渔家傲：词牌名。《词谱》卷十四云：“此调始自晏殊，因词有‘神仙一曲渔家傲’句，取以为名。”双调六十二字。②春信：春天的消息。琼枝：此指覆雪悬冰的梅枝。③金尊：珍贵的酒杯。尊：同“樽”。沈：同“沉”。绿蚁：本来指古代酿酒时上面浮的碎屑沫子，也叫浮蚁，后来指酒的代称。

【赏析】这首词写雪里赏梅的情趣，突出雪梅晶莹的外观和高洁的品格。李清照与闺中同伴一起饮酒赏玩雪中寒梅，故云“共赏金尊”。“绿蚁”指美酒，本指古代酿酒时漂浮的碎屑沫子，也叫“浮蚁”，后成为酒的代称。在大雪覆盖的严寒早春时节，人们无法从气候中感觉春意，仿佛依然是隆冬季节。词人则透过雪中一枝“寒梅”，感觉到“春信”的已经来临。李清照《蝶恋花》说：“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寒梅报春，多少次给词人带来期望。词人的欢快和浪漫，洋溢在这酷冷的日子里。为了好好端详这一片雪白背景中独自傲放的“寒梅”，词人准备了“金尊”美酒，放怀畅饮。早春的景色，因这一枝“寒梅”而平添数分“旖旎”风光，变得妩媚多姿。词人以“香脸半开”写寒梅初绽，以“娇旖旎”写寒梅的妩媚柔美，以“玉人新浴”、“新妆”写寒梅的净洁、清丽、高雅。对此寒梅流连忘返，以至明月升起，天地间一片晶莹玲珑剔透。今日的赏梅十分尽兴，饮酒可以“莫辞醉”，时间可以一直流连到“明月”升起。即写出对寒梅的极度喜爱之情，又写出李清照相对自由的生活环境。古代女子有此生活相对自由，难能可贵。早年李清照外出游玩就可以一直到“日暮”而“沉醉不知归路”。品味此词，赏梅的地点应该在家庭花园中，闺中同伴能够从容举杯直到明月升起。所以，李清照就可以更加无拘束地开怀畅饮、徘徊花下了。李清照倔强自信的独立个性，与此相对自由的生活环境密切相关。无论是婚前负管教李清照责任的父亲李格非，还是婚后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都给了李清照更多的关爱和自由，读此词可以感受到这一点。李清照有过人的文学天赋，又有如此独立的个性，当然自视甚高。“此花不与群花比”，雪里“寒梅”的秀丽、高洁、孤傲，都是超然于群芳之上，这又隐隐是李清照卓然独立、桀骜不驯性格的写照。

李清照最喜欢梅花，咏物词中最多的是咏梅花之作，一共写了六首，分别为《玉楼春》（红酥肯放琼苞碎）、《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清平乐》（年年雪里）、《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近）、《殢人娇》（玉瘦香浓）、《满庭芳》（小阁藏春）。每咏梅花，词人往往以梅花自喻，即：梅花经常成为李清照自我形象的写照。梅花的意象，几乎串联了词人一生的变化。如《玉楼春》所勾勒的红梅形象，与新婚少妇花蕾绽放般的美艳容貌最为相似；《孤雁儿》表层次是咏梅，深层次是悼亡，通过咏梅，逐步引出悼亡的主题。

沈曾植《菌阁琐谈》评价李清照的词说：“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之苏、辛，非秦、柳也。”从《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一词中可以品味这种创作特色，从此词中同样可以体会到这一特色。“莫辞醉”的豪爽，流连忘返的畅快，在对女子诸多严厉管束的封建时代，不是一种“丈夫气”的表现吗？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向往的李清照，在她的笔下，写秋景而不萧条，写早春而不严酷，处处挥洒着词人非凡的生命活力。（诸葛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