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摊破浣溪沙·揉破黄金万点轻》原文与赏析

摊破浣溪沙·揉破黄金万点轻

揉破黄金万点轻②，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③，大鲜明④。

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麄生⑤。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注释】①摊破浣溪沙：词牌名，《浣溪沙》的变体，又名《添字浣溪沙》。②黄金：这里比喻桂花。③彦辅：指西晋的乐广。他是有雅量高致的正人君子，气度不凡，是李清照心目中的一种理想人格。语本《世说新语·品藻》：“王夷甫太鲜明，乐彦辅我所敬。”显然，李清照记反了，风度精神大鲜明的是王夷甫，而非彦辅。④大：四印斋本《漱玉词》作“太”，注“一作‘大’”。古代“大”与“太”相通。⑤苦麓（“粗”之古体）生：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谓：“苦粗生，犹云太粗生，亦甚辞。”苦粗：不舒展、低俗而不可爱。苦：嫌弃。

【赏析】此词旧本有副题为《桂花》，是咏物词。提起咏物词，最妙的不过苏东坡的那首咏杨花之作。李清照喜欢梅，她的词作中写到梅的颇有一些，其中有四五篇写得非常妙。这首咏桂之作，也写得颇为玲珑，咏物而不滞于物，分不出是在咏物还是自咏，在咏物词中也属上乘之作。

上片从色、形和精神气质三个层面写桂花，三个比喻，写得很好。以“揉破黄金万点轻”喻桂之金黄，桂花的细碎繁密；以“剪成碧玉叶层层”喻桂叶之深碧和重重有致；以“风度精神如彦辅”喻桂花风流蕴藉的不凡气质。

层层设喻，似已将桂的形色与气度写尽了。但下片又延伸开去，用两重对照，层层议论写桂之香气。她说梅蕊重重，显得繁富而俗气，丁香花蕾簇结，显得打眼而粗俗。言下之意，桂花是清丽脱俗的。因这句“梅蕊重重何俗甚”对梅花的贬抑，让很多人觉得此词不是李清照所为。李清照喜梅爱梅不言而喻，且说梅“自是花中第一流”，既然如此，又何来桂又胜梅？其实，这只是她在写作时为自圆其说而取的一种权宜之计，又何必当真？若将写作完全等同于作者的真实想法，岂不可笑？

“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这句也很有争议。争议点在于“熏透愁人”的香气，到底是桂花香气，还是承接前两句，是梅花和丁香的香气。若理解为桂花的香气，此词在结构上真是大开大合，用梅和丁香反比桂花之后，又以否定桂花之香气的逆转，衬托自己思恋故乡故国的乡愁之深浓。花香再浓，也无法排遣自己的忧思；若理解为丁香的香气，则顺承上面的意旨，说丁香无情，熏破她的梦，从侧面赞美了桂花的品质和情趣。

两种理解，都讲得通。一首小词，包含如此丰富的意韵，这便是李清照的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