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浣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原文与赏析

浣溪沙

小院闲窗春已深①，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②。

远岫出云催薄暮③，细风吹雨弄轻阴④。梨花欲谢恐难禁。

【注释】①闲窗：雕花的窗子。闲，阑。亦有本作“间窗”，装有护栏的窗子。②理：拨弄。瑶琴：琴的美称，泛指古琴。③远岫（xiù）：远山。岫，山峰。出于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薄暮：太阳将落，指黄昏。④轻阴：暗淡的轻云。

【赏析】人大了，心事也跟着见长。对月伤心，见花落泪，不要问我为什么，有时候，就连自己也说不清。就这样被忧愁击中了，莫名伤感，莫名惆怅。像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某种情，却又无法具体是哪个人、哪件事，哪种情。最后，只是沉陷在忧伤的情绪里，忘了来路，忘了归路。

这种情绪，这种心境，恐怕我们都曾经历过。写这首词时，李清照在汴京，此词当是她早期的闺情之作。

这首《浣溪沙》，我看到了一个幽闭在闺中的女子的轻愁。

小院，闲窗。闭锁的院子里，唯一能打破禁锢、连接外界的，就只是一扇闲窗。春已深。像一幕布景，一切都在春深的前提下展开来。春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绿肥红瘦，意味着美人迟暮，意味着如花般的美好，都在风雨和光阴中匆匆逝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帘未卷起，人窝在室内，影子和心事一样沉，要如何消解呢？

这忧啊，这伤啊，轻轻爬搔着，让人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心中有种灼烧般的感觉，说也说不出。只能，倚楼无语理瑶琴。倚楼，无语，理瑶琴，这是一连串的动作转换。寻寻觅觅之后，只能是将心事付瑶琴。管它知音少不少，管它弦断有谁听，只是借着一把瑶琴，将一腔莫名的忧伤弹拨出去。

上片，我们见到了她的忧伤状态。下片，她透露了忧伤的起因。只是这种透露，是含蓄蕴藉、不动声色的。

她说，你看远岫出山，催着薄暮。云无心而出岫，意味着鸟倦飞而知还，意味着天色已黄昏。黄昏，是个隐秘的暗号。它是忧伤，是惆怅，是一切应得其所归却不得归的世间有情的深深渴求与企望。那么，一颗飘荡着的心，又将归往何处呢？

她说，你看细风吹雨，轻阴漠漠。黄昏更兼细雨，这次第相续的疾景流年，到底想连起手来，做些什么？细风吹雨，湿了轻阴，湿了一个少女的心。造化里的漠漠轻阴，挥之不去。心里的轻阴，接踵而至，越来越重。

她说，你看梨花欲谢，难禁摧折。惜花爱花之心呼之欲出，自伤之情欲盖弥彰。一切忧愁似乎有了落脚，似乎又无法言说。

这首词中，我们找不到她到底所为何事。伤春悲逝，也只是其中的一点。悲伤的源头，无法索解。

莫名忧伤，莫名惆怅，莫名寂寞，莫名幸福。

太多的莫名，织就了青春这张网。人在其中，感受着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