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罴说》原文、赏析、解读

罴说

【题解】

中唐时期，藩镇割据，各自为政。朝廷软弱无力，只得采取“以藩制藩”的策略，企图利用藩镇之间的矛盾，分化瓦解，加以节制，但是收效甚微。本文通过一个猎人在鹿、䝙、虎、罴之间玩弄权术，结果被罴吃掉的悲剧故事，讽喻朝廷如不革除弊政，加强中央集权的实力，只靠外部条件以侥幸取胜，势必陷入各地藩镇的四面夹击之中而自取灭亡。唐王朝最后灭亡于藩镇混战之中，完全证实了柳宗元的预见。这则政治寓言，文字简朴，含义深刻，揭示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生活真理。

【原文】

鹿畏䝙^[1]，䝙畏虎，虎畏罴。罴之状，被发人立，绝有力而甚害人焉。

楚之南有猎者^[2]，能吹竹为百兽之音。昔云持弓矢罂火而即之山^[3]，为鹿鸣以惑其类，伺其至，发火而射之。䝙闻其鹿也，趋而至^[4]。其人恐，因为虎而骇之。䝙走而虎至，愈恐，则又为罴，虎亦亡去^[5]。罴闻而求其类，至则人也，捽搏挽裂而食之^[6]。

今夫不善内而恃外者^[7]，未有不为罴之食也。

【译文】

鹿害怕貙，貙害怕虎，虎又害怕罴。罴的外形，看上去好像一个披着皮毛站立的人，非常有力量，对人的危害是很大的。

湖南、湖北一带有一个猎人，能用竹子吹出很多种动物的声音。一天夜晚这个人悄悄地拿着弓箭、用瓦罐拢着灯火，靠近山脚，吹出鹿鸣叫的声音招引鹿群，等鹿群来了，猎人打开灯火照明，用箭射鹿。䝙听到了鹿的声响，很快地跑过来。猎人害怕，急忙吹出老虎的声音吓唬䝙。䝙跑掉了而老虎来了。猎人更加害怕了，就又吹出罴的声音。虎也吓跑了。罴听到它同类的声音就来寻找但见到的却是人，于是抓住那个猎人把他撕碎吃掉了。

现在那些不注重加强自身力量却总是依靠外部力量的人，没有不被像罴这样凶残的动物吃掉的。

【注释】

[1] 貙（chū）：形状像狗，花纹像猫的一种野兽。

[2] 楚：今湖北、湖南一带，战国时属楚国。

[3] 罂（yīng）火：装在瓦罐里的灯火。罂，一种腹大口小的瓦罐。

[4] 趋：快跑。

[5] 亡：逃走。

[6] 捽（zuó）：抓住。挽：拉开，即撕开。

[7] 恃（shì）：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