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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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1]》原文、赏析、解读

答司马谏议书[1]【题解】这是王安石的一篇驳论名篇。本文是他给当时任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的答书,针锋相对地驳斥了保守派的污蔑攻击,毫不含糊地表明了打破苟且习气、坚决改革政治的信念。由于作者深信变法事业的正确性与必要性,并且认清他与守旧势力存在根本的分歧,这封答书写得措辞简洁、干净利落,又能抓住要害,深刻犀利。置身新旧党争的旋涡之中,面对非难新...

答司马谏议书[1]

【题解】

这是王安石的一篇驳论名篇。本文是他给当时任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的答书,针锋相对地驳斥了保守派的污蔑攻击,毫不含糊地表明了打破苟且习气、坚决改革政治的信念。由于作者深信变法事业的正确性与必要性,并且认清他与守旧势力存在根本的分歧,这封答书写得措辞简洁、干净利落,又能抓住要害,深刻犀利。置身新旧党争的旋涡之中,面对非难新法的一片喧嚣,这位厉行改革的政治家和一代文豪的倔强而又自信的性格,理直自然气壮的魄力,令人深为感动。

【原文】

某启[2]: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3],而议事每不合[4]所操之术多异故也[5]。虽欲强聒[6],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辩[7]。重念蒙君实视遇厚[8],于反复不宜卤莽[9],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10],以致天下怨谤也[11]。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12],不为征利;辟邪说[13],难壬人[14],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15],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16]?盘庚之迁[17],胥怨者民也[18],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罪怨者,亦不改其度[19],度义而后动[20],是而不见可悔故也。

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21],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22],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23]。无由会晤[24]不任区区向往之至[25]

司马光

【译文】

鄙人王安石请启:昨日承蒙您来信指教。我私下认为自己与您交往相处友好的日子很长,但议论政事却老是意见不合,这是因为我们所持的主张不同的缘故。虽然我想强作解释,最后一定不能蒙受您考虑我的意见,所以只在信中做简略回复,不打算为自己一一辩解了。又想到您对我的重视厚遇,在书信往来中不应该草率粗疏,所以今天我详细说明一下原因,希望君实您或许能够原谅我吧。

大概儒家学者所争论的,最突出的就是事物的名分和实际情况是否相符的问题。名分和实际情况的关系明确以后,那天下一切道理也就认清了。如今君实指教我的无非是认为我推行新法侵夺了官吏们的职权、扰民生事、征敛财利拒绝接受不同的意见,因而招来了天下人的埋怨和诽谤。我却认为我是从君主那里接受命令,议订法令制度,又在朝廷上修正,再把它们交给负有专责的官吏去执行,这不是侵夺官吏的职权;实行先王的政策,来兴办有利的事业、革除有害的陋习,不能说是生事扰民;为国家管理财政,这不是与百姓争夺财利;批驳不正确的言论,批驳谄媚之徒的花言巧语,这不能说是拒绝劝告。至于招来这么多的怨恨和诽谤,本来事先我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们习惯于得过且过不只一天了,士大夫们大都不为国事忧虑、随声附和、讨好众人,把这些当作处世良方,因此皇上想改变这种状况,而我不估量反对的人是多是少,准备献出力量帮助皇上和他们对抗,那这班人怎么会不气势汹汹地喧闹呢?盘庚迁都的时候,埋怨他最多的是广大百姓,不只是朝廷里的士大夫反对。盘庚没有加罪于埋怨他的人,也没有改变他迁都的计划。这是他考虑到这样做合适然后才行动的,因此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后悔。

如果君实您责备我担任宰相时间久了,未能帮助皇上有大的作为,好让人民得到更多的恩惠,那我承认自己的罪过;如果说现在应当一切事情都不要去做,只是墨守成规就行了,那就不是我所敢于认可的了。没有机会与您会面我对您思念、仰慕到极点的心情实在无法表达啊。


【注释】

[1] 司马谏议:即司马光(1019—1086),字君实,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官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封温国公。在政治上,他是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守旧派领袖,执政时,曾废弃一切新法。新党执政,他便闭门主编《资治通鉴》。新法推行时司马光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他曾三次致书王安石反对新法,本文是作者给司马光《与王介甫书》的回信。

[2] 某:古人写信,起草时常以“某”代替自己的名字,正式抄录时,再写上全名。启:书信用语,陈述。

[3] 游处:交往相处。作者早年曾与司马光同为群牧司判官。

[4] 不合:司马光信中亦云:“曩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

[5] 操:持。

[6] 强聒:强作解释。

[7] 辨:同“辩”,申辩。

[8] 视遇:看待。

[9] 反复:指书信往来。卤莽:粗疏草率。

[10] 侵官:侵犯其他官吏的职责。王安石变法,设“制置三司条例司”管理财政,司马光认为这样做侵夺了原来主管财政的盐铁、度支、户部三司的职权。他在给王安石的信中说:“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之。”生事:制造事端。司马光在信中指责王安石派人“使行新法于四方”,是“骚扰百姓”“生事扰民”。征利:求利。司马光在信中说:“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拒谏:拒绝规劝。司马光在信中说:“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辄艴(fú)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

[11] 怨谤:埋怨、指责。司马光在信中说:“介甫从政治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及四方来者,莫不非介甫,如出一日;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

[12] 理财:管理财政。

[13] 辟:排除。

[14] 难:反驳。壬人:巧言谄媚的人。

[15] 恤:忧虑。同俗:附和世俗之见。

[16] 汹汹然:喧闹的样子。

[17] 盘庚:商代中兴之主,汤的九世孙、阳甲之弟。从汤到盘庚,商迁都五次。盘庚将都城从奄(今山东曲阜)迁到毫之殷地(今河南安阳)时,曾遭到贵族和被贵族鼓动起来的一些人的反对。文中“盘庚之迁”二句出自《尚书·盘庚·序》:“盘庚五迁,将治毫殷,民咨胥怨。”

[18] 胥怨:相与埋怨。

[19] 度:计划。

[20] 度义:考虑到理由正当。

[21] 膏泽:恩泽,这里作动词用。

[22] 事事:办事。

[23] 知:领教。

[24] 由:缘由,机会。

[25] 不任:不胜。区区:爱慕、思念。向往: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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