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谒衡岳遂宿岳寺题门楼》原文、注释、赏析

谒衡岳遂宿岳寺题门楼

①

这在韩诗中也是一首著名的七言古诗，向称韩诗中的代表之作。当时韩愈已离开郴州继续北上，在秋雨时节路经南岳衡山，顺便登山游览，在山上的南岳祠留宿时做了这首诗。诗题所谓“题门楼”就是诗做好后题写在门楼上，这是当时的习俗，在游览胜地做了诗可以题在墙壁上甚至刻在石壁上，即使不做诗也可题上刻上“某年某月某日某某等人同游”之类的文字，由于文字书法都好，今天已成为文物，不像今天乱涂乱写要受到制裁。这首诗的风格和《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很相近，但笔力更见雄伟，这样才能和衡山的气势以及韩愈的胸襟相称，不像《赠张功曹》要描绘贬逐之苦而语调略显低沉。

①　衡岳:就是衡山，在今湖南衡山县西，俯临湘江，汉以后定为“五岳”的“南岳”，所以可称之为“衡岳”。

五岳祭秩皆三公①，四方环镇嵩当中。火维地荒足妖怪②，天假神柄专其雄。喷云泄雾藏半腹，虽有绝顶谁能穷③?我来正逢秋雨节，阴气晦昧无清风。潜心默祷若有应，岂非正直能感通④。须臾静扫众峰出，仰见突兀撑青空⑤。紫盖连延接天柱⑥，石廪腾掷堆祝融。森然魄动下马拜，松柏一径趋灵宫。粉墙丹柱动光彩，鬼物图画填青红。升阶伛偻荐脯酒⑦，欲以菲薄明其衷⑧。庙令老人识神意⑨，睢盱侦伺能鞠躬。手持杯珓导我掷，云此最吉余难同。窜逐蛮荒幸不死，衣食才足甘长终。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夜投佛寺上高阁，星月掩映云朣胧。猿鸣钟动不知曙，杲杲寒日生于东。

①　五岳:在汉武帝时才有“五岳”之说，汉以后把今山东的泰山(也写作“太山”)定为东岳，今湖南的衡山定为南岳，今陕西的华(huà)山定为西岳，今河北的恒山定为北岳，今河南的嵩山定为中岳。五岳祭秩皆三公:秩是品级，祭秩是祭祀所用的品级，即用哪个品级的礼仪来祭祀。三公在唐代是太尉、司徒、司空，名为正一品职事官但无事可管，实系头等的荣誉职称。唐代以三公的礼仪来祭祀五岳，已算是给予了很高的待遇。　②　火维:古代按方位有所谓“四维”之说，又认为南方属火，所以可把南方叫“火维”。　③　穷:穷尽。　④　正直:指南岳神，古人认为神是“聪明正直”的。感通:古人认为只要心诚就能和鬼神互相感应，称之为“感通”。　⑤　突兀:高耸突出的模样。　⑥　紫盖:衡山有七十二峰，其中最高的是芙蓉、紫盖、石廪、天柱、祝融五峰。　⑦　伛偻(yǔ lóu):弯着身子以示恭敬。脯(fǔ):干肉。　⑧　菲薄:微薄。衷:内心。　⑨　庙令:正九品上阶的管庙官员。　　睢盱(suī xū):仰目视叫“睢”，张目叫“盱”，“睢盱”也就是张目仰视的意思。鞠躬:这里是恭敬、谨慎的意思。　　杯珓(jiào):一种占卜用的工具，是两片像蚌壳模样的东西，向空抛掷，看它落到地上是俯是仰，如果一俯一仰就算吉。　　佛寺:岳庙本不是佛寺，不由僧徒管，这里是随便用词。　　朣胧(tónɡ lónɡ):朦胧不明。　　杲(ɡǎo)杲:形容太阳的光明。

翻译

五岳的祭祀礼秩都等同三公，

四方围绕各有所镇而嵩山镇其中。

南方火维地段荒辟尽多妖怪，

上天赐予岳神威权让在这里称雄。

喷云吐雾掩盖了半个山腰，

纵使有最高之处谁能攀从?

我前来正逢上秋雨时节，

阴沉沉地一片灰暗吹不来清风。

默默祈祷后竟像有应验，

岂非为神的正直能和我感通。

不一会云收雾散呈现出群峰，

抬头看去高耸突出好似撑着天空。

紫盖峰绵延过去接上天柱峰，

石廪峰飞腾跳掷似的还堆上个祝融峰。

多庄严啊使我惊心动魄要下马叩拜，

松柏夹道一直到达岳神的灵宫。

粉白的墙丹红的柱子光彩浮动，

绘画鬼神物怪填染上青红。

登上殿阶弯下身子献上酒肉，

想用这点微薄的祭品来表心衷。

庙令是位老人能解神意，

抬起头窥察神意能尽谨恭。

拿了杯珓教我抛掷，

掷出来他说这最吉其余都难等同。

我窜逐蛮荒幸而未死去，

有衣穿有饭吃甘愿长此以终。

什么侯王将相我早已绝望，

神即使想赐福怕也起不了作用。

夜里住在岳庙登上高阁，

只见星星、月亮都被掩盖在朦胧的云雾之中。

等到猿叫钟鸣我还不知道拂晓，

杲杲的寒日已经升起在天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