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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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为河南令上留守郑相公启》原文、注释、赏析

为河南令上留守郑相公启①启,是古代的一种官文书,用书信的形式向上司陈述政事。由于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最讲究上下尊卑之分,这种启本来就不容易写好,更不用说需要在启里和上司争辩什么了。韩愈这个启是宪宗元和五年(810)四十三岁时写给上司东都留守郑余庆的,当时韩愈做河南令,惩办被百姓控告的不法军人,可郑余庆却反要把控告者抓起来,于是韩愈上了这个启向郑余庆辩明是非。启...

为河南令上留守郑相公启

启,是古代的一种官文书,用书信的形式向上司陈述政事。由于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最讲究上下尊卑之分,这种启本来就不容易写好,更不用说需要在启里和上司争辩什么了。韩愈这个启是宪宗元和五年(810)四十三岁时写给上司东都留守郑余庆的,当时韩愈做河南令,惩办被百姓控告的不法军人,可郑余庆却反要把控告者抓起来,于是韩愈上了这个启向郑余庆辩明是非。启里是给郑余庆留面子的,说了他一大堆好话,但同时又指出他处理这件事是受了将吏们的蒙蔽,最后并以去就力争。据记载,韩愈在河南令任上是有能力使军人“莫敢犯禁”的,这类启大概也多少起了作用。

① 河南令:唐代设置河南府,下辖河南、洛阳等县,河南、洛阳两县县治都在东都洛阳城内,是所谓京县,京县令在所有县令中品阶最高,是正五品上阶。韩愈任河南令是在宪宗元和五年(810)。留守郑相公:唐代在东都设置留守,是当地的最高长官,一般都得由宰相调任。郑相公就是郑余庆,他在宪宗初年做过尚书左丞同平章事即宰相,所以称相公,元和三年(808)他任检校兵部尚书兼东都留守。

愈启:愈为相公官属五年①,辱知辱爱②,伏念曾无丝毫事为报答效。日夜思虑谋画,以为事大君子当以道③,不宜苟且求容悦④。故于事未尝敢疑惑,宜行则行,宜止则止,受容受察,不复进谢,自以为如此真得事大君子之道。今虽蒙沙汰为县⑤,固犹在相公治下,未同去离门墙为故吏⑥,为形迹嫌疑,改前所为,以自疏外于大君子,固当不待烦说于左右而后察也⑦。

人有告人辱骂其妹与妻⑧,为其长者⑨,得不追而问之乎?追而不至,为其长者,得不怒而杖之乎?坐军营,操兵守御,为留守出入前后驱从者,此真为军人矣。坐坊市卖饼,又称“军人”,则谁非军人也?愚以为此必奸人以钱财赂将吏,盗相公文牒,窃注名姓于军籍中,以陵驾府县。此固相公所欲去,奉法吏所当嫉,虽捕系杖之未过也!

昨闻相公追捕所告受辱骂者。愚以为大君子为政,当有权变,始似小异,要归于正耳。军吏纷纷入见告屈,为其长者,安得不小致为之之意乎?未敢以此仰疑大君子。及见诸从事说,则与小人所望信者少似乖戾。虽然,岂敢生疑于万一。必诸从事与诸将吏未能去朋党心,盖覆黤黮,不以真情状白露左右。小人受私恩良久,安敢闭蓄以为私恨,不一一陈道?伏惟相公怜察,幸甚幸甚!

愈无适时才用,渐不喜为吏,得一事为名,可自罢去,不啻如弃涕唾,无一分顾藉心。顾失大君子纤芥意,如丘山重。守官去官,惟今日指挥。愈惶惧再拜

① 愈为相公官属五年:元和元年(806)韩愈在京城任国子博士,郑余庆是国子祭酒;二年(807)韩以国子博士分教东都,郑任河南尹兼知东都国子监事;三年(808)郑任东都留守;四年(809)韩改都官员外郎分司东都,五年韩改河南令,五年来一直是郑的下属。 ② 辱:用在这里是作为谦词,作承蒙讲。 ③ 大君子:对德高望重者的叫法,这里指郑余庆。 ④ 苟且:这里是不按正道的意思。 ⑤ 沙汰为县:唐代京官重于地方官,尽管韩愈原任都官员外郎只是从六品上阶,而且还是分司官,但改任正五品上阶的河南令仍要说是沙汰,沙汰就是淘汰。 ⑥ 门墙:这里指权贵者的门下。故吏:曾经在某人手下做过官的,称为某人的故吏。 ⑦ 左右:身边侍候的人,旧社会书信中不直接称对方,而称对方左右侍候之人,以表示尊敬,下文的“左右”也是同样用法。察:体察,理解。以上是第一段,正面表明对待上司郑余庆所持的态度。 ⑧ 人有告人辱骂其妹与妻:这第一个“人”大概本应用“民”字,唐人因避太宗御讳世民,常用“人”代“民”。 ⑨ 长:这里是长官的意思,韩愈是河南令,对河南县百姓来说是长。  追:下命令叫来,拘来。  杖:用杖拷打,《唐律》的《名例》中列杖刑为五刑之一,可杖打六十下到一百下。  将吏:军中的武官和文职官员,军将和军吏。  文牒(dié):公文、文书。  注:添加。军籍:记载军人姓名的簿籍。  府县:指河南府和下属的河南县、洛阳县。  嫉:这里是憎恨的意思。  系:捆绑,拘囚。以上是第二段,解释为什么要对这个所谓“军人”者行杖。  长:这里指东都留守郑余庆。  仰疑:仰是抬头的意思,东都留守是上司,韩愈是下对上,所以在“疑”字前加个“仰”。  从事:地方高级长官的下属官吏。  小人:这里是韩愈自己的谦称,下文的“小人”也是韩愈谦称。乖戾(lì):背离,不一致。  朋党:古代称某些为私利而勾结到一起的人为“朋党”,这可不是好字眼。  黤黮(yǎn dàn):黤是深黑色,黮也是深黑色,连在一起用来形容昏暗。  白:表白。露:暴露。  闭蓄:藏起来。  幸甚幸甚:这是旧时书信中的客套话,以表示欣幸之意。以上是第三段,用婉转的语气指出郑余庆受了蒙蔽。  不啻(chì):不仅、不止。涕:这里指鼻涕。唾:唾沫。  藉(jiè):凭借,依恋。  纤(xiān)芥:极其细小。  惶惧再拜:这是旧时书信用在结束处的客套话。惶惧是惶恐、恐惧,意思是怕话说得不合适而紧张恐惧。再拜是向对方敬礼。以上最后一段,以去就力争于郑余庆。

翻译

愈启:愈做相公的属官已有五年了,承蒙相公赏识爱护,自知没有丝毫可以报答效劳之处。愈日夜思虑谋划,认为对待大君子该凭道义,不能不按正道来博取欢心。因此凡事不敢迟疑,该办理的就办理,该制止的就制止,不论受到相公的包容或查察,都不再进见致谢,自以为这么做才真正合乎对待大君子的正道。如今虽然被沙汰充任县令,可仍在相公管辖之下,不同于离开门墙成为故吏,为了形迹嫌疑,要改变过去的做法,使自己见外于大君子,这本来就不用多说相公自会理解。

百姓控告有人辱骂他的妹妹和妻子,作为长官,能不把这个人拘来讯问吗?拘他不来,作为长官,能不发怒而行杖吗?身在军营里,手持兵器在防御守卫,留守出入时前驱后从的,这才真是军人。坐在坊市卖饼,却又自称“军人”,这样谁不是军人呢?我认为这一定是奸人用钱财贿赂将吏,盗取相公文牒,把姓名偷加进军籍里,来欺骗府县。这种人本是相公所要铲除的,守法官吏所最憎恨的,纵使抓住捆起来行杖也没有过错啊!

前几天听说相公反要拘捕控告的百姓。我以为大君子处理政事,要有权变,初看起来好像有点小异同,大体上总不离于正道。军吏们纷纷进见相公诉说委屈,相公作为长官,怎能不稍为表示点帮他们的意思呢?当然不敢因此就对大君子有所怀疑。可见到从事们讲起来,和我小人所仰望信赖于相公的好像不甚一致。尽管如此,怎敢对相公产生半点怀疑。这一定是那些从事和将吏未能去掉结党营私的恶习,把问题遮盖得严严的,不把真情实况向相公表白透露。小人我受相公私恩已久,怎敢把这些想法藏起来暗地里抱怨相公,而不向相公一一陈述呢?希望相公垂怜审察,就极为欣幸了!

愈缺乏处世的才能,对做官已日渐不感兴趣,找到一个名头,可径自罢去,比摔掉涕唾都看得不在乎,决没有一点顾惜依恋之心。只是对有失大君子纤芥之意,则看得如丘山之重。是继续把官做下去还是罢去,一凭相公指挥。愈惶惧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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