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听颖师弹琴》原文、注释、赏析

听颖师弹琴

①

这是韩愈在长安听了一位僧人颖师弹琴后写了送给他的七言古诗。当时李贺也写了这样一首古诗，诗里说到李贺自己正在做奉礼郎，而李贺在长安做奉礼郎是宪宗元和五年(810)的事情，到八年(813)春天就离开长安，而韩愈元和五年还在东都任河南令，六年才回京师任兵部职方员外郎，七年(812)任国子博士，听琴写诗应在这两年，韩愈四十四五岁。七言古诗一般每句都是七个字，但也有夹杂进每句五字甚至四字、八九字的。韩愈这首听弹琴诗就夹进了不少五字句，这是为了要写出琴声音节变化的缘故。再一点，唐人写音乐诗时多数要把自己的情感写进去，能把情感和音乐融为一体的才算上乘之作，韩愈这首听琴诗就是如此。

①　颖师:是僧人，法名该叫“×颖”，所以称之为“颖师”，擅长弹琴，当时来京城在显贵官僚间献艺，这也是唐代的一种风气。琴:我国传统的乐器，西周时已出现，以后长期受到文人和有文化的官僚们的爱好，琴身是个狭长的木质音箱，上面安上七根弦，所以也叫“七弦琴”，演奏时右手弹弦，左手按弦，音域较宽，音色变化丰富。

昵昵儿女语①，恩怨相尔汝②。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③，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④，失势一落千丈强。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⑤。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⑥。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⑦。

①　昵昵(nì):低声讲亲昵话。　②　尔汝:都是“你”的意思，魏晋时江南一带流行一种情歌，每句用“尔”用“汝”，叫“尔汝歌”。　③　蒂(dì):花或瓜果和枝茎相连接的部分叫“蒂”。　④　跻(jī):登，升。　⑤　省(xǐnɡ):这里是懂得、领会的意思。丝篁(huánɡ):篁是竹林、竹子，丝篁就是“丝竹”，即弦乐器和竹制管乐器，用在这里是泛称音乐。　⑥　滂滂:也就是“滂沱”，大雨貌，这里为了押韵用“滂滂”。　⑦　冰炭:冰是冷的，炭是热的，比喻听了琴声使人心中悲喜交集，难于承受。

翻译

像小儿女一样昵昵地相语，

既有恩也有怨互相在“尔”“汝”。

划然一声又转成音调高昂，

好似勇士投身去战场。

再一转又像浮云柳絮那样无根无蒂，

随着广阔的天地到处飞扬。

再一转又像百鸟一起啾啾鸣叫，

其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孤单的凤凰。

它要飞升可一分一寸也升不上，

失了势一落却何止千丈。

唉，我虽然空长了两只耳朵，

过去一向不懂得欣赏丝篁。

这次听了你颖师的弹奏，

我起来坐到一旁。

推开手请你不要奏下去了，

我已经衣袖尽湿泪滂滂。

颖啊我承认你真有能耐，

可不要再让冰炭交集在我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