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送董邵南序》原文、注释、赏析

送董邵南序

①

这是一篇和诗篇无关的赠序，写来送给即将远去河北地区谋求官职的董邵南。河北地区在唐初已有少数民族契丹和奚入居，使汉族居民也受其影响，多擅长战斗，而文化水平显著低下。玄宗天宝末年，安禄山就利用这里的兵力发动叛乱。代宗时乱事虽告平定，叛军残余势力的头目在中央认可下仍分任幽州、成德、魏博三镇的节度使，可以自己设置官吏，编练军队，留用赋税，还可以父子兄弟相传，成为半独立状态的封建割据势力。对此，韩愈是反对的。但他又不可能劝阻董邵南不去河北，所以赠序中提出当地古来本多讲仁义的“感慨悲歌之士”，希望董邵南去后和这些人结合，以转移风俗，为国家效力。话说得既很婉转，用意又极明确，可称写短文的典范。据前人推测，这是德宗贞元十八、十九年(802、803)写的，如果是十九年，那这年韩愈是三十六岁，由四门博士转任监察御史。

①　董邵南:安丰(在今安徽寿县西南)人，曾在家乡隐居，韩愈写过一首《嗟哉董生行》的古诗送他，以后到京城长安试进士科，多次不中而远去河北。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①。董生举进士②，连不得志于有司③，怀抱利器④，郁郁适兹土⑤，吾知其必确有合也⑥。董生勉乎哉!⑦

夫以子之不遇时⑧，苟慕义强仁者⑨，皆爱惜焉，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

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耶!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

吾因子有所感矣。为我吊望诸君之墓，而观于其市，复有昔时屠狗者乎?为我谢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①　燕(yān)赵:战国时燕国在今河北北部和辽宁西部，赵国在今山西中部、陕西东北角和河北西南部，唐代河北三镇正是当年燕赵的一部分，因而唐人可称河北地区为燕赵。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感慨在这里是慷慨的意思，悲歌，指像战国末荆轲和狗屠、高渐离等在燕国市上纵酒高歌，歌罢哭泣，以发抒胸中的抑郁。这里的感慨悲歌之士，是专指像荆轲等敢于为仁义而献身的人，和《史记·货殖列传》、《汉书·地理志》里所说燕赵人的慷慨悲歌以致扰乱治安者有差别。　②　生:古代本是“先生”的简称，后来也常用来指年轻人。举进士:唐代科举中最热门的是进士科，人选从京城里的国子监和地方上的州县学学生中推荐，不在国子监和州县学的可由本人请求，经州县考试合格后推荐，然后到礼部考试，叫“举进士”，考中了的叫“进士及第”，再经吏部考试，可授予官职。　③　不得志:没有满足志愿，这里指不被录取。有司:主管部门，主管当局，这里指主持进士科考试的礼部和主考官礼部侍郎。　④　利器:精良锋利的兵器或其他器械，这里引申为杰出的才能。　⑤　郁郁:心情抑郁不舒畅的样子。　⑥　合:遇合，遇到能赏识的人。　⑦　以上是第一段，首先提出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由此说董邵南此去一定会有所遇合。　⑧　子:用在这里是“你”的意思。　⑨　慕义强(qiǎnɡ)仁:慕是仰慕，强是出力去做，“慕义强仁”是仰慕仁义并出力去做。　　矧(shěn):何况。以上是第二段，讲董邵南此行为什么一定会有所遇合。　　恶(wū)知:怎知道。　　吾子:你，含有亲昵的意味。卜:用在这里是证实的意思。　　以上是第三段，承认当时河北地区之半独立状态，而希望董邵南和当地讲仁义的感慨悲歌之士结合，以转移风俗。　　望诸君:乐(yuè)毅，战国时赵国人，燕昭王任用他攻占齐国七十余城，燕惠王即位后对他不信任，他不得已回到赵国，被封为望诸君，后来燕为齐所败，他写了一封信给燕惠王，表示他始终怀念燕昭王的恩德，决不会乘人之危对燕国攻击，因此旧社会公认他是个忠臣。他的坟墓相传在今河北邯郸西南。　　市:唐代大城市里都划出一块专做买卖的商业区，叫市。　　昔时屠狗者:指战国时和荆轲等一起纵酒悲歌的狗屠。古代除吃猪、牛、羊、鸡等肉外还常吃狗肉，所以有专以杀狗、卖狗肉为生的狗屠。　　谢:致敬，致意。　　以上是最后一段，希望董邵南到河北以后访求感慨悲歌之士，希望他们出来做官为国家效力。

翻译

燕赵地方古来号称多出感慨悲歌的人士。董生举进士科，接连不被主管当局所录取，身怀杰出的才能，心情抑郁地要到那里去，我知道一定会有所遇合。董生得勉励啊!

你这样的人没有碰上机会，只要仰慕仁义并出力去做的，都会对你爱惜，何况燕赵人士出乎他们的天性啊!

但我曾听说风俗会随着教化而改变，我怎知道如今的情况会和古时候所说的变得没有不同呢!姑且通过你这次行动来证实一下。董生得勉励啊!

我因为你的事情而很有感触。请替我去凭吊望诸君的坟墓，再到市上去看看，还有当年屠狗的吗?替我致意说:“圣明天子在上，可以出来为国家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