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谁氏子》原文、注释、赏析

谁氏子

唐代有一种当道士入山修仙的风气，修了些时候便可冒充得道招摇撞骗。宪宗元和六年(811)韩愈在洛阳任河南县令时，有个青年叫吕炅的抛妻别母去王屋山修仙①，韩愈写了这首七言古诗对这种投机取巧行为痛加斥责。这时韩愈是四十四岁。后来过上几个月这个吕炅回来了，果不出韩愈所料，要见河南少尹代行大尹职务的李素想弄到好处②，被李素勒令脱掉道士衣冠还俗，等于白演了一场闹剧。这首古诗也写得不长，以说理为主，风格近似《赠唐衢》。

①　炅(jiǒnɡ)。王屋山:在今山西垣曲、河南济源等地之间，中条山的分支，济水发源之所。　②　河南少尹代行大尹:当时河南等府都设从三品的府尹一人为长官，通称“大尹”，再设从四品下阶的少尹二人为副职，这时未派府尹，叫少尹李素代理府尹职务。

非痴非狂谁氏子，去入王屋称道士。白头老母遮门啼，挽断衫袖留不止。翠眉新妇年二十①，载送还家哭穿市②。或云欲学吹凤笙，所慕灵妃媲萧史③。又云时俗轻寻常，力行险怪取贵仕。神仙虽然有传说，知者尽知其妄矣④。圣君贤相安可欺，干死穷山竟何俟?呜呼余心诚岂弟⑤，愿往教诲究终始。罚一劝百政之经⑥，不从而诛未晚耳⑦。谁其友亲能哀怜，写吾此诗持送似⑧。

①　翠眉:古人说美女的眉毛像“翠羽”，所以这里用“翠眉”形容这位新妇的年轻美貌。新妇:古代结婚不久的女子叫“新妇”。　②　市:河南府城里的商业区。　③　或云欲学吹凤笙，所慕灵妃媲(pì)萧史:传为西汉刘向编写的《列仙传》里说，春秋时秦穆公有个女儿名叫弄玉，对一个擅长吹箫的萧史产生爱情，结婚后萧史吹箫引来凤凰，双双骑上飞去成仙。这里的“凤笙”就是引来凤凰的箫，因为要避免和下一句“萧史”之“萧”重复所以改成“凤笙”。“灵妃”就是“仙妃”。“媲”是匹配的意思。　④　传说:指传为西汉刘向的《列仙传》、东晋葛洪的《神仙传》之类以及其他神仙之说，不是通常所谓相传这么说的“传说”。知者:“知”通“智”。　⑤　岂弟(kǎi tì):同“恺悌”，和易近人的意思。　⑥　经:正常的道理。　⑦　诛:这里是追究责任的意思。　⑧　持送似:持送与。

翻译

既非痴呆又未疯狂你是谁家的儿子，

要跑到王屋山里去做道士。

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拦在门口啼哭，

扯断了衣袖也留不住。

眉毛像翠羽的新妇年纪才二十，

用车子载送回家哭着穿过闹市。

有人说你要学着吹凤箫，

希望有个仙妃来匹配你这个萧史。

有人又说如今世道看不起寻常的人和事，

所以你要竭力装出惊险奇怪的行为来猎取贵仕。

神仙虽然有人给写传记有人给讲说，

聪明人都清楚尽是虚妄之事。

何况圣君贤相怎会受你欺蒙，

你白白老死在深山里有何企图?

唉，让我来发点善心吧，

我愿意教诲你把事情的究竟弄清楚。

罚一劝百是施政的常道，

不听从再追究责任也不算迟误。

谁是你的亲友能对你哀怜，

抄写我这首诗给你看以破除你的愚昧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