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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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答刘正夫书》原文、注释、赏析

答刘正夫书①书,就是书信。古人的书信一般有两种写法:一种内容很简单,三言两语,把该向收信人说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再一种则长篇巨制,通过书信向收信人讲道理、发议论或抒写感情。韩愈这封答刘正夫书就属于后者,是刘正夫这位举进士的后辈向韩愈请教如何学做古文,韩愈给予回答,实际上是指导如何做古文的理论文章。韩愈关于古文的理论文章写过好几篇,但有的写得比较抽象,不如这篇...

答刘正夫书

书,就是书信。古人的书信一般有两种写法:一种内容很简单,三言两语,把该向收信人说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再一种则长篇巨制,通过书信向收信人讲道理、发议论或抒写感情。韩愈这封答刘正夫书就属于后者,是刘正夫这位举进士的后辈向韩愈请教如何学做古文,韩愈给予回答,实际上是指导如何做古文的理论文章。韩愈关于古文的理论文章写过好几篇,但有的写得比较抽象,不如这篇答书容易读。据前人考证,这篇答书作于宪宗元和六年(811)以后,八年(813)以前,韩愈四十四岁到四十六岁之间,这时韩愈已调回京师任职。

① 刘正夫:是当时任给事中、后来做到刑部侍郎的刘伯刍的小儿子,但《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上只说刘伯刍有名叫宽夫、端夫、岩夫的三个儿子,有人认为“正夫”可能是“岩夫”之误。

愈白进士刘君足下①:辱笺②,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赐,且愧其诚然,幸甚幸甚!凡举进士者,于先进之门③,何所不往?先进之于后辈,苟见其至,宁可以不答其意邪?来者则接之,举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独有接后辈名,名之所存,谤乏所归也④。

有来问者,不敢不以诚答。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人所为书具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宜难⑤?”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如是而已,非固开其为此而禁其为彼也⑥!

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汉朝人莫不能为文,独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为之最⑦。然则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若皆与世沉浮⑧,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今后进之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圣贤人为法者,虽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徒出,必自于此,不自于循常之徒也⑨。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则已,用则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树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来,谁不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顾常以此为说耳

愈子足下,忝同道而先进者,又常从游于贤尊给事,既辱厚赐,又安得不进其所有以为答也。足下以为何如?愈白

① 白:告诉的意思,旧时书信中的常用词。进士:唐代举进士的就称“进士”,和后世考中了才称“进士”不同。足下:古代对对方的敬称,不论口头上或书信里都可用。 ② 笺(jiān):这里指书信。 ③ 先进:指已考中过进士的。 ④ 以上是第一段,表明自己尽管因接待后辈招来谤议,但仍愿意回答刘正夫的提问。 ⑤ 易:指文章的用意、用字都浅显易解。难:指用字冷僻,造句奇特,文义艰深。 ⑥ 以上是第二段,指出学做古文的三项原则。 ⑦ 太史公:指司马迁。刘向:西汉后期的大学者,在经学、目录校勘学等方面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文章上也很有成就。 ⑧ 与世沉浮:随俗俯仰,随波逐流。 ⑨ 循:遵循。  因:因袭。  以上是第三段,指出好的古文要用功深,能自树立而不因循。  忝(tiǎn):和“辱”字的用法相同,也是谦词,可解释为“愧”。  贤尊:尊即“尊人”,指对方的父亲,加上“贤”字则更为恭敬,后来多用“令尊”称对方的父亲也是同样的意思。这里的“贤尊”指刘伯刍,刘伯刍当时在门下省任正五品上阶的给事中,所以称“贤尊给事”。  以上最后一段,再一次说明为什么要写这封答书。

翻译

愈白进士刘君足下:接到来信,指出我所不及之处,既多承赐与,且惭愧我确实如此,真欣幸之至!大凡举进士的人,只要是先进之门,哪有不去的?先进对于后辈,如果见他到来,也怎能不报答他的诚意?来了的就接待,全城士大夫没有不是如此,而我不幸独有喜欢接待后辈的名声,名之所在,诽谤也就随之而来了。

既有来问的,就不敢不真诚回答。有人问道:“做文章应该师法谁?”一定郑重地回答说:“应该师法古代的圣贤人。”再问道:“古代圣贤人所写的书倒保存着,可文辞都不相同,应该师法谁?”一定郑重地回答说:“师法他们的用意而不师法他们的文辞。”又问道:“文章应该写得易还是应该写得难?”一定郑重地回答说:“没有难易,只要合适就可以。”就是如此回答,并没有一定引导他们这么做而禁止他们那么做啊!

早晚常见的各种东西,人们都不会去注意去细看的,等到发现了稀奇的东西,就围观并且议论。文章难道不是这样吗?汉朝人没有不会做文章的,但只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最称杰出。可见工夫下得深的,名声才会广为流传。如果都随波逐流,不有所建树,纵使不见怪于当时,也必然不能流传到后世。足下家里的各种东西,都是有用处的,但所珍视喜爱的,一定是不寻常的东西。君子对待文章,难道不是这样吗?如今后进的人做文章,能够深入探索而尽力汲取,把古代圣贤人作为法则的,虽然不一定都做得合格,但如真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类的人物,一定出在这些人里面,而不会出在遵循寻常世俗之见的人们中间。如果推行圣人之道不用文章就不说了,要用则必然要重视能写文章的,能写文章的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能够有所建树、不因袭遵循世俗之见的人。自有文字以来,谁不写文章,但其中保存到今天的,一定是能够这么做的。我就常这么说的。

我对足下来说,是愧为同道而先进的人,又常和令尊给事往来,既承蒙厚赐,又怎能不倾诉我所知道的来回答足下。足下认为怎样?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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