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之寒露诗词赏析》

《通纬·孝经援神契》：“秋分后十五日，斗指辛，为寒露。言露冷寒而将欲凝结也。”《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寒露后，大部分地区气温凉爽。

寒露时节，本来并非特别寒冷，有点名不副实。曹彦约就写过一首《寒露日阻风雨左里诗》：

久谓热当雨，兹来归近家。露寒迟应节，天变勇飞沙。瓮白应浮酒，篱黄可着花。一江三十里，直欲问仙槎。

寒露这天，曹彦约归家路上遇到风雨。这本来不是一件好事，但由于马上要到家了，他心情好，不在乎。他反而很高兴。老说天热应该下雨，终于在我快要到家的时候下起来。

寒露节气虽然到了，但似乎还没感受到应节的寒气。只有风起云涌，天色突变，卷起沙土飞扬。在这样艰苦的归家路上，能够安慰他的是家里亲切的事物。

曹彦约想象着，白瓮酿出的美酒，黄篱边上开满花。

这个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是菊花。

不要再去想这些啦，还有三十里水路就到家。可是风雨相阻，我实在等不及风歇雨停，好想去找来八月槎。这条可以通往仙境的船，应该不惧风雨，会直接把我送回去吧。

倒也不是说人们都像曹彦约，还是有不少人因寒露而感伤。

与韩愈同年登第，却只活到二十九岁的李观，就在《授衣赋·穷秋之月》中说：

穷秋之月，寒露既降。阳精既衰，阴气初壮。川流清回，天宇寥旷。触物易悲，幽怀难状。

秋末的月份，寒露已经降临。阳气越来越衰弱，阴气开始繁盛。山川河流清澈回落，天宇之间显得辽阔空旷。面对秋天的万物，容易触发心中的悲伤。我心中最隐幽的情怀，实在难以描述。

李观是因病早逝，他的病是否也影响到他看世界的眼光呢？还是说他因为有些忧郁，所以容易生病？

与李观不同，陆游倒是真的生病了。

嘉定二年（1209 年），陆游去世的前一年。

陆游在立秋那天，膈上生病，直到接近寒露的时候才稍微好一点。

我们这位“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硬汉诗人，尽管无法抵抗时光的侵袭和衰病的摧残，却依然努力拿起笔，写下这首诗：

独立溪桥看落晖，残芜漠漠蝶飞飞。从来泽国秋常晚，叹息衰翁已衲衣。

老诗人独自站在溪桥上，眺望落日余晖。这最后的光芒，显得如此酣畅。

以陆游敏锐的感受力，他不会不因此想到自身的命运，大概也将如此。枯残的野草仍旧茂盛地生长，上面不时有蝴蝶飞来飞去。

这些生机，似乎又让陆游的心绪归于平静。

江南水乡一直都是秋天来得比较晚。这时陆游长长地缓缓地叹一口气：

可惜我这衰翁，在江南的秋天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穿上旧衣服御寒了。

“衲衣”可指僧衣，也指旧衣服，这里穿上旧衣服，说明陆游年老不耐冷。

但是可别以为他真的老到写不动了。这才是这组诗的第一首，后面还有十多首。

这个衰翁，在诗歌面前，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同样把诗歌看得很重的方岳，也跟陆游类似。

淳祐十二年（1252 年），方岳生日那天，他写下《满江红·晓傍苍崖》：

晓傍苍崖，滴寒露、研朱点易。五十四卦为归姝，惟幽人吉。彼美人兮春上下，如吾徒者山南北。辨一生、坚壁卧烟霞，诗无敌。 人间世，胶中漆。功名事，刀头蜜。放乾坤醉眼，看朱成碧。曾共梅花相尔汝，尽教雪后无消息。莫怕寒、容易嫁东风，春狼藉。

晨起靠着苍崖，岩石上寒露滴下。

方岳借用这些寒露，研磨朱砂，然后用朱笔评校《周易》。

因为这次生日是五十四岁，所以方岳就翻到第五十四卦。卦名是归妹，只有“九二”爻辞说，有利于幽人。幽人就是指隐士，这里指自己。

那些热衷名利的“美人”，与春上下，可谓春风得意。像我们这样的隐士，喜欢住在南山北山，一生高卧烟霞，筑起坚固的壁垒阻挡世俗的污染，写出来的诗歌则天下无敌。人间的万物万事，都如胶似漆，紧紧联系在一起，无法剥离。其中跟功名有关的部分，都是在刀刃上舔蜜，得不偿失。

天地之间，放任醉眼，把大红色看成碧绿色。这是形容人间是非不分，指鹿为马。

据说当时邵武郡中，有廖姓恶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方岳上奏想把他们绳之以法，无奈他们用钱贿赂，惩罚书迟迟不下来。没办法，方岳作为地方官员，不能惩恶扬善，便上疏罢官而去。

这些亲身经历的恶事，是这首词最好的注脚。

但方岳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越挫越勇。梅花象征高洁的品格，可是梅花喜欢开在雪中，春天一到，反而没有。

方岳曾与梅花非常亲近，彼此说话不用尊称，直接说“你怎么样”，而不用“您”。

梅花当然不能开口说话，这里是象征手法。

既然梅花总是雪中盛开，那么我上奏惩恶，虽然不成，也无遗憾。世人之所以看重大丈夫，不就在于能够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吗？

末句似自我鼓励，不要害怕这些寒冷的恶势力。他们春风得意，轻易地就躲过法网。

君岂不见，那些春天的花朵容易盛开，也容易凋零吗？不过是剩下一片春色狼藉而已。

难能可贵的是，方岳尽管没有成功，却坚信这些恶势力都是纸老虎。

苏轼的好朋友李之仪，写过一首《千秋岁·和人》：

中秋才过，又是重阳到。露乍冷，寒将报。绿香摧渚芰，黄蜜攒庭草。人未老。蓝桥谩促霜砧捣。 照影兰缸晕，破户银蟾小。樽在眼，从谁倒。强铺同处被，愁卸欢时帽。须信道。狂心未歇情难老。

刚过中秋，又到了重阳节。寒露时节，露珠变冷，寒气将到。水中荷，寒冷的节气摧残着它的绿叶和花香。庭间草变黄，寒露挂在上面，如在积攒黄色的蜜。秋意渐深，万物渐衰，人却还年轻。

“蓝桥”指夫妻，既然人还年轻，身体素质好，这点寒冷不算什么，不必急着捣衣。

“兰缸”指燃烧兰膏的灯，照着人影，有点晕散。

“银蟾”指月亮，透过窗户看到天上一轮月亮还小。

即便月亮还没圆，却已经勾起词人的思念。

酒樽就在眼前，人却不在眼前，这酒该让谁来倒呢？喝不成酒，干脆睡觉。勉强自己铺好一起睡过的被子，忧愁地摘下欢乐时戴过的帽子。原来我以为我早已忘情，这番相思却在提醒我：

应该相信，只要你狂心犹在，情感就不会老去。它仍会在某个时刻，像一滴寒露落进砚台，让你不写一首词，不足以平复。

千秋岁·和人

中秋才过，又是重阳到。露乍冷，寒将报。绿香摧渚芰，黄蜜攒庭草。 人照影兰未老。蓝桥谩促霜砧捣。缸晕，破户银蟾小。樽在眼，从谁倒。强铺同处被，愁卸欢时帽。须信道。狂心未歇情难老。

宋·李之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