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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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谷雨的诗词》

谷雨,繁体作“穀雨”。“穀”指五穀,“穀雨者,言雨以生百穀”(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指出谷雨之名,源于雨水滋润百谷。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谷雨的排序并非由来如此。洪迈指出,西汉早期及其以前,谷雨排在清明前,直到汉武帝太初年间,才把清明放在谷雨前(南宋洪迈《容斋续笔》),并延续至今。自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圣杜甫,曾高度凝练地概括过花朵与春天的依存关系。他...

谷雨,繁体作“穀雨”。“穀”指五穀,“穀雨者,言雨以生百穀”(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指出谷雨之名,源于雨水滋润百谷。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谷雨的排序并非由来如此。洪迈指出,西汉早期及其以前,谷雨排在清明前,直到汉武帝太初年间,才把清明放在谷雨前(南宋洪迈《容斋续笔》),并延续至今。

自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圣杜甫,曾高度凝练地概括过花朵与春天的依存关系。他在《曲江二首》中说:“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一片飞花已使春天不再完整,万点飞花可不就要春色阑尽、使人愁绝吗?

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所以常常要承受人们的责难。曾巩在诗中就说“年年谷雨愁春晚”。周明老在《咏浮萍》诗中说得更直白:“一番谷雨晚晴后,万点杨花春尽时。”

谷雨之后,杨花飘零,春天就要结束,似乎不下谷雨,杨花就不会飘落,周明老责怪谷雨之意非常明显。

可范成大却不同意,他说:“牡丹破萼樱桃熟,未许飞花减却春。”此诗首句是“谷雨如丝复似尘”,可见当时也下过谷雨。

在范成大看来,谷雨带来的是牡丹盛开,樱桃成熟,可能也有飞花,却不减春色。

那么问题来了:谷雨到底有没有减掉春色?

我们先来看看主张谷雨减掉春色的词人理由如何。

这个比较有难度,因为宋词讲究蕴藉委婉,很少直接标明创作时间,我们很难直接判定词中是否在写谷雨。

有两个标准可以大致判断。首先,既然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如果词中有暮春、三月之类的时间词,就比较接近了。其次,谷雨期间最大的特点就是雨多。

满足这两个标准的词作不多,我们挑两首代表作看看。

先看晏殊《木兰花·绿杨芳草长亭路》: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再看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两首词都选入《宋词三百首》,主人公都是思妇,都通过三月风雨(即谷雨)摧残暮春之花来展现韶光易逝,也都用落花无知来对比思妇有情。

晏殊、欧阳修本有师生之谊,都学习冯延巳,词风接近并不奇怪。如果再进一步细读,就会发现二者的同中之异。

晏殊所写思妇,身份虽不确定,情思却较为显豁。

词中先说离别的长亭路边长满绿杨芳草,“年少”既指年轻人,也可指年轻的时光,则“年少抛人容易去”既在说年轻人容易离别,也在说青春容易流逝。

接着两句先说美梦被楼头响起的五更钟声惊残,再说离愁被三月风雨吹落的花瓣唤醒。

下阕紧贴被唤醒的愁思,先说落花无知,不像有情之人,一寸相思可以生出千丝万缕,再说天涯地角都可穷尽,唯有相思永无止境。

欧阳修词中“章台”原指妓女住地,“玉勒雕鞍游冶处”指驾着华丽马车逛歌楼妓馆,因此思妇所思之人更为明确,他正在外面寻花问柳。

思妇则困在深深庭院,“深几许”三字作问句,暗示思妇恪守妇道,未曾走出过庭院,才不知晓庭院到底有多深。

那是否可以凝望所思之人呢?

也不可,因为杨柳飞絮如烟,像无数帘幕阻隔视野。

所托非人,已足伤悲,下阕更写“雨横风狂三月暮”,门外黄昏降临,春天再也无计相留。

这逝去的春天,多像自己逝去的美好年华,思妇眼含泪珠,无人可问,只好去问庭院的花朵:“究竟怎么才能留住春天?”

可是花朵无言,滚落风中,一直飞到秋千之外—

如果花朵有答案,怎么还会任自己飘落呢?

清代学者刘熙载评价晏、欧二人,曾经说过“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从这两首词来看,确实如此。

如果以上词意理解无误的话,那么在晏殊和欧阳修看来,谷雨是花朵飘落的原因之一,自然会减掉春色。

当然,他们关注的是春色减掉所象征的人生中的青春退场,因此并没有太多心思来为落花讨伐谷雨,但暗含的责怪之意却很明白,一会儿说“花底离愁三月雨”,一会儿又说“雨横风狂三月暮”。

我们知道,花朵如果刚刚盛开,一场谷雨是不可能使其凋零的;相反,如果花朵渐趋枯萎,就算没有谷雨,也阻止不了它的零落。

这类道理,晏殊、欧阳修难道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只是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抱有一丝幻想,似乎没有谷雨,花朵就不会这么快落尽,似乎人生就有更多的青春相伴—至于究竟如何,那是人生的问题,并不属于文学了。

再来看看“未许飞花减却春”一派的理由。

陈允平在《过秦楼》词中特意褒奖谷雨的贡献说:“谷雨收寒,茶烟扬晓,又是牡丹时候。”

谷雨把春寒收走,使新茶萌生,牡丹盛开。但更多的人则认为谷雨是牡丹的劫难,陈景沂《全芳备祖》就说:“洛人谓谷雨为牡丹厄,论花者以牡丹为花王。”

谷雨连花王牡丹都敢欺负!

司马光则不同意,元丰五年(1082 年),他在《其日雨中闻姚黄开,戏成诗二章,呈子骏、尧夫》诗的第一首中说:“谷雨后来花更浓。”并自注说:“洛人谓谷雨为牡丹厄,今年谷雨后名花始开。”

司马光经过观察发现,今年谷雨之后才开的牡丹,比以往更加浓密,可见洛人之说不确。因此他在第二首中说“小雨留春春未归”,指出雨水不仅不会减损春色,还会延长春时。

司马光写这首诗的时候,因为跟王安石政见不同而处在退隐状态,诗中是否以牡丹比喻他们越挫越勇的斗志不得而知,但将牡丹盛开归功于谷雨的滋润,却是毫无疑问的。

晁补之同意司马光的意见,他在《次韵李秬约赏牡丹》中说:“夭红浓绿总教回,更待清明谷雨催。一朵故应偏晚出,百花浑似不曾开。”更指出谷雨催开牡丹的功劳。

正如李白在《清平调》中所说:“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诗中的“名花”即指牡丹花,牡丹虽后开,但一旦盛开,就能把春风(即暗喻唐玄宗)中吹出的暮春时节、百花凋零的无限烦恼消除干净。而催开牡丹的谷雨,不仅不能说是减掉春色,反而是增添春意了。

这一观点,宋词中要数曹勋《诉衷情·宫中牡丹》表达得最完整:

西都花市锦云同。谷雨贡黄封。天心故偏雨露,名品满深宫。 开国艳,正春融。露香中。绮罗金殿,醉赏浓春,贵紫娇红。

“西都”指洛阳,上阕点明时间在谷雨。

下阕又说牡丹一开,春意融融,不仅不是暮春,反而迎来“浓春”了。

曹勋是北宋人,靖康之难后官至太尉,官位很高。

但要就词本身来说,恐怕是李铨《点绛唇·一朵千金》写得更好,其词如下:

一朵千金,帝城谷雨初晴后。粉拖香透。雅称群芳首。 把酒题诗,遐想欢如旧。花知否,故人清瘦,长忆同携手。

李铨是南宋人,约生活在宋宁宗时期,曾做过通判。

帝城汴京此时已陷入异族之手,因此上阕所写乃“遐想”之景。

李铨想象着谷雨初晴,汴京城里的牡丹一朵价值千金,堪称群花之首,不愧花王之号。

下阕开始抒情,词人喝酒题词,想象着如今汴京城里可能欢乐如旧,人们依然欣赏牡丹,只是牡丹不一定知道,那些一起携手欣赏牡丹的故人已日渐消瘦,唯有通过回忆重温逝去的快乐。

这首词表面在写友情,实际在写北宋灭亡、宋人南渡之悲。

牡丹无知,那些“欢如旧”的人们也无知,唯有词人这样的爱国者消瘦憔悴,长久回忆北宋帝国那无法追回的如春繁华。

如果说谷雨前后盛开的牡丹也不能挽回帝国之春的话,那就不得不提谷雨的另一重使命,即李弥逊诗中所说的“谷雨催耕水拍田”。

舒邦佐《春日即事》中也说:

谷雨催秧蚕再眠,采桑女伴罢秋千。前村亦少游人到,牛歇浓阴人饷田。

谷雨使农夫忙碌起来,他们开始耕种、插秧。

在农业立国的宋代,这才是根本大计,才能使帝国繁荣如春。

范成大《蝶恋花》写得极其清晰生动:

春涨一篙添水面。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画舫夷犹湾百转。横塘塔近依前远。 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

上阕先写春水上涨一篙之多,水面也随之宽阔。芳草生长,幼鹅嬉戏,微风吹绿两岸。词人乘着船,随着水湾拐来拐去,横塘塔看起来就在眼前,想真正抵达却要航行很久。

下阕开始关心农事。

在江南水乡,春寒较久,农事较晚,直到谷雨时节才把村南村北的田地耕完。开花的麦穗遍布山冈,桑叶因为茂盛而价格便宜。词人由眼前景象展开联想:不久之后养蚕人就要收获蚕茧,而我也能尝到今年的麦穗做成的新面了。词中洋溢着范成大对农事的欣悦,而这农事之所以得以开播、农作物之所以得以生长,无疑要感谢谷雨。

谷雨不仅没有减掉春色,反而能长葆帝国之春。

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宋·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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