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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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白露的古诗词鉴赏》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我国大部分地区天气变凉。白露这个节气有点特殊,它是以具体的景物来命名的节气之一。这样的好处是,白露入诗词就比较容易,作为一种典型的物象,也能增加诗词本身的质感,历来诗人词人也喜欢用,并形成一系列的传统,比如李白的《玉阶怨》。这个节气也有不好的地方,主要在于,它的节气属性让位给物象属性。导致的结果是,很多诗词中有...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我国大部分地区天气变凉。

白露这个节气有点特殊,它是以具体的景物来命名的节气之一。

这样的好处是,白露入诗词就比较容易,作为一种典型的物象,也能增加诗词本身的质感,历来诗人词人也喜欢用,并形成一系列的传统,比如李白的《玉阶怨》。

这个节气也有不好的地方,主要在于,它的节气属性让位给物象属性。导致的结果是,很多诗词中有“白露”,但也许写的不是白露天气。我们在分析的时候,尽量扬长补短。

诗仙李白,在男人世界中像活在云端,浪漫自信,代表着“盛唐气象”。回到女子世界,李白写出来的作品就很不一样,比如他的《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玉做成的精美台阶上,白露随夜降临。

镜头不要一扫而过,给那个停留在台阶上的傻姑娘几秒。

她立得那么久,以至于降临在台阶上的白露,也一视同仁地降临在她的罗袜上。一点一点,白露锲而不舍地被罗袜吸收进去。直到罗袜饱和,白露的寒气抵达她的脚踝,她这才哎呀一声,回过神来。转身跑进屋内,放下水晶帘,抵挡白露的入侵。可是,这水晶帘,不仅挡住白露,也挡住月光。

世间万事,大概皆如此,你无法完全拒绝它的坏,也无法完全拒绝它的好。就像我们这个白露节气本身一样。

所幸水晶帘玲珑剔透,还是有月光洒进来。所幸傻姑娘并不是真的傻,她也很玲珑聪慧,隔着水晶帘缝隙,看那明亮的秋月。

一边是美好的月光,一边是入夜的寒露。

我们要么照单全收,哭着笑,笑着哭,要么就没心没肺,拒绝一切,不哭也不笑。

李白以一个谪仙人的身份告诉我们,还是笑中含泪地过吧。

这首诗对后世词人影响很大,我们不妨来看几首。

与李纲是好朋友的向子諲,本来是钦圣皇后向氏的堂侄,他是主战派,与秦桧不和。就是这样一个铁血汉子,在《秦楼月·虫声切》中却唱道:

虫声切,柔肠欲断伤离别。伤离别,几行清泪,界残红颊。 玉阶白露侵罗袜,下帘却望玲珑月。玲珑月,寒光凌乱,照人愁绝。

秋夜虫声凄切,勾起伤别情怀,让人柔肠欲断。不觉落下几行清泪,弄花了妆。

下阕完全从李白诗中化出。只不过在诗意之后更进一步。原来诗意只说主人公主动探看秋月,以表达渴盼团圆之意。

从李白的角度来说,诗最终呈现的只是淡淡的忧伤。

向子諲则不同,词尾借助月光透过水晶,即月光经过水晶折射之后更加凌乱,更加寒光逼人,来表现出主人公纷乱的思绪。似乎这阵乱光反客为主,别有用心地照在主人公身上,使她无力承受。因此,整首词的绝望情绪,比李白诗更近一层。

至于这种程度的加深好不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笔者个人觉得不是很妥当,以笔者的性格来说,也不喜欢这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宁愿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选择性遗忘。

但从向子諲的角度来看,他们经历国恨家仇,有这样强烈的感受,也无可非议。

赵宋宗室赵崇嶓,在《归朝欢·翠羽低飞帘半揭》一词中也引用李白此诗:

翠羽低飞帘半揭。宝簟牙床凉似雪。窗虚云母淡无风,隔墙花动黄昏月。玉钗鸾坠发。盈盈白露侵罗袜。记逢迎,鸿惊燕婉,灯影弄明灭。 蜀雨巫云愁断绝。罗带同心留绾结。交枝红豆雨中看,为君滴尽相思血。染衣香未歇。夜阑天净魂飞越。正锁凝,一庭秋意,烟水浸空阔。

鸟翼低飞,穿过半卷的帘幕而去。室内精美的床铺、席子,冰凉得像雪一样。

这既是实景的描绘,也是暗示着女子像秋天的席子,可能面临被疏远的命运。

窗外月光如云母般透亮,照得窗外景色越发空虚。淡淡地,没有一丝风动。这时隔墙的花儿却动起来,在黄昏的月光下,似有人来。于是女主人公头戴玉钗、耳垂鸾坠,偷偷出来查看。越来越浓重的白露浸湿她的罗袜,等的人没出现。只能回忆两人缠绵的往事,如惊鸿婉燕,灯光若隐若现。

如今,欢情已断绝,引来的只有愁闷。与愁闷一起留下来的,还有同心结、罗带等勾人眼泪的旧物。去看雨中枝叶相交的红豆树,雨点落在红豆上,仿佛我为心上人滴下的相思血泪。鼻尖飘过一丝香气,是为心上人熏衣时的气息。熏衣气息还在,人已不知踪影。难熬的夜晚快要过去,天空澄净,我的相思之魂似乎正在飞向心上人。正在为相思感伤而出神之际,看见渐亮的天色里,一庭院的秋意。迷茫的烟水在空旷中飘摇。

言外之意是,好不容易熬过一个离别之夜,却迎来整个感伤的季节。

从整首词来看,李白的诗,被赵崇嶓浓缩成一个场景。

与赵崇嶓不同,秦观的引用更入化境,他在《满庭芳·秋思》中说: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洞房人静,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西窗下,风揺翠竹,疑是故人来。 伤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时间是暮色渐起,碧绿的秋水仿佛使秋天更加澄澈。日落染黄的云朵,颜色浓郁,刹那间给人仿佛暮色凝滞、不会日落的错觉。空空的台阶上,落叶到处凌乱。幽深的闺房,女主人公看起来安安静静。只有斜射进来的月光缓缓移动,像在徘徊。重阳节又要到了,到处都是准备寒衣的砧杵捣衣声。重重帘幕外,微风摇动翠竹,让人以为是心上人到来。

充满情绪的怀抱,为此增添了惆怅。新近的欢乐如此容易失去,往事更难猜测。

新欢故人连在一起,可能有的朋友会误解,以为女主人公过于淫乱。实际上,这里的新欢就是故人带来的,是指风摇翠竹、以为是故人来的、尚未发现是错觉之前的欢乐。女主人公看到金黄的菊花盛开,就问它为谁而开。菊花当然不能作答,女子也并非真的为了答案。她是在发愁:我这般如花容颜,又是为谁?

“殢酒”指醉酒,女主人公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不要说酒能浇愁。因为酒醉还没醒来,愁绪却已捷足先回。醉又不能醉,愁又处处愁,这可如何是好?

秦观并没有指出答案,而是用一幅画面暗示我们。画中女主人公久久靠着栏杆,月光洒落,苍苔上挂着晶莹的白露。

表面来看,秦观这首词根本就跟李白诗歌无关。背后却大有关联,这最后一幅画的密码,就在李白诗中。

我们前面说到李白诗歌结尾,是把希望和痛苦对半分开。秦观词末却把代表希望的月光渐渐抹去,把代表痛苦的白露暗暗加重。

这一增一减之中,痛苦的深沉就不言而喻了。

白露除了李白诗中所构造、后人不断传承发展的怨情外,也有舒朗之处。这些舒朗有些来自佛教,如唐代诗人杨衡《题山寺》:

千峰白露后,云壁挂残灯。曙色海边日,经声松下僧。意闲门不闭,年去水空澄。稽首如何问,森罗尽一乘。

白露过后,千峰叶落,唯有山寺石壁上仍挂着残灯。凌晨,海边日出送来晨光,松下僧人已开始诵经。心意闲淡,门户洞开,一年好景离去,唯有秋水澄澈。我来山寺,本因有所疑惑,现在目力所及,无不具有禅意。这让我如何跪拜,跪拜之后又如何发问?森罗万象,都在一乘佛法之中。

确实,杨衡诗中所具物象,皆有禅意,笔者指出其中一个,朋友们不妨自己再去思索一下其他物象,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比如第一句,白露过后,万叶飘零,一如世间万物,都在流转。只有山寺残灯依旧光明,如芸芸众生迷茫中的慈航。

这慈航前头所挂的明灯,无疑是佛法。杨衡通过佛法获得内心的舒朗。

说起秋花,不能不说菊花,唐代诗人独孤及就曾写“白露天地肃,黄花门馆幽”。

白露降临,天地一片肃杀,唯有黄菊盛开在幽馆深处。

除菊花之外,还有鸡冠花。苏轼的好朋友刘敞就写有《鸡冠花》:

秋至天地间,百芳变枯草。爱尔得雄名,宛然出陈宝。未甘阶墀陋,肯与时节老。赤玉刻缜栗,丹芝谢凋槁。鲜鲜云叶卷,粲粲凫翁好。由来名实副,何必荣华早。君看先春花,浮浪难自保。

刘敞在自注中说,鸡冠花要到白露以后越发红艳可爱,花瓣红得就像鸡冠一样。

秋天降临世间,百花都化为枯草凋零。我喜欢你的雄武的花名,好像你真的是宝鸡的后代。

“阶墀”指台阶,鸡冠花经常种在台阶边,生命力顽强。

刘敞想象着鸡冠花之所以生于斯,是不愿让台阶看起来简陋,所以自己盛开,为之点缀。

鸡冠花的生命力顽强还体现在,秋季已是一年岁末,它却不愿甘于衰败,勇敢绽放。

“肯”在古诗词中,常可理解为“不肯”。“缜栗”形容坚实细致,这里用来形容红玉一般的花朵。“丹芝”则用来模拟花朵的颜色和形状,它在秋天也不凋零枯槁。

接下来写鸡冠花的叶子鲜艳夺目,微微上卷。

“凫翁”就是雄鸡的意思,叶子衬托得鸡冠花璀璨鲜明,恍如一只漂亮的雄鸡。

如此看来,鸡冠花真是名实相副。

虽然开在秋天,有大器晚成的嫌疑,但一点也不遗憾,也不必早开。

你们难道没有看到那些要比春天开得还早的花朵吗?它们轻浮浪荡,最终连自保都做不到。

刘敞在写鸡冠花的时候,用了很多典故,但这不是此诗出彩的地方。这首诗好就好在,表面上写鸡冠花,内里却在写人,写人要像鸡冠花一样,不要轻易盛开,导致早早凋零,而要像鸡冠花那样厚积薄发。

秋天还有一类花盛开,就是木樨花。木樨花,可能有些陌生,其实是桂花的一类。

南宋人牟巘在《张氏学古斋唱和诗序》中介绍说:

木犀之名,出于近代……樛枝偃蹇,秋半始花,花过于枝,香过于花……此花盖晩遇,而翁犹恐孤芳老于涧边,欲采撷而佩之。士含芳抱洁,伏岩谷而不耀者,曾不得如此花之遭……张仲实氏学古斋前,一枝初吐,香气迸林。戴君师初,相率诸友,就饮花下。时适白露降之三日,天高气清,余暑辟易……

木樨花虽属桂花,被发现的时间并不早。它的特点是入秋以后才开花,花胜过树枝,花香又胜过花。

张仲实即张楧,是著名词论家张炎的族叔。

白露之后的第三天,他家学古斋前,一棵木樨花盛开,整个树林都能闻到花香。于是张楧的好朋友们就来木樨花下饮酒作诗,牟巘因为生病,没有参加,就写一篇诗序。

在牟巘的笔下,木樨花也被人格化,变成一系列晚遇的人才,甚至拿来对比,为什么木樨花最终能晚遇,而很多高洁之士,却终老岩谷!

词中豪士辛弃疾,则把目光转到花以外的蔬菜上来,其《行香子·山居客至》说:

白露园蔬。碧水溪鱼。笑先生、网钓还锄。小窗高卧,风展残书。看北山移,盘谷序,辋川图。 白饭青刍。赤脚长须。客来时、酒尽重沽。听风听雨,吾爱吾庐。笑本无心,刚自瘦,此君疏。

菜园里的蔬菜挂上白露,显得更精神。

好家伙,辛弃疾比“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陶渊明能干!

碧水中,溪鱼自由自在—可还记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无论是蔬菜还是溪鱼,辛弃疾同学都不是光用来看的。他还要靠这些生存呢,所以这些既饱眼福,又饱口福。

可能辛同学自己也觉得可笑,就先自嘲一番:

我锄完菜地还要去网鱼钓鱼,这真是好笑。

辛同学觉得这些事好笑,并非是鄙视农夫、渔民,而是觉得自己本来所学是带兵打仗之事,如今却用来对付娇嫩的蔬菜,并“殃及溪鱼”,不免有些好玩。

“残书”不是指残破的书,而是指没看完的书。

干完农活,辛同学高卧在小窗边,任风帮他翻书。

辛同学看的书有一个共同点:都跟隐居有关。比如《北山移文》,讲的就是南齐时候,周颙和孔稚珪一起隐居在钟山。不久,周颙就应招出去做官,后来因事要路过钟山。孔稚珪就假托钟山神灵,写《北山移文》指责周颙,不允许他再入钟山。

说白了,这是在讽刺那些假隐士。

不过,孔稚珪后来也出山做官去了。

唐代李愿,是韩愈的朋友,因为不愿同流合污,所以打算归隐。盘谷在太行山,韩愈就写《送李愿归盘谷序》一文饯别。

辋川是王维的隐居之地,“辋川图”据说就是王维隐居时所画。

辛同学为何这么喜欢看与隐居有关的文字呢?当然是他在这些文字中找到共鸣,觉得自己过的生活也如隐居一样。

“白饭”指没有菜的饭,一般给仆人吃,“青刍”指喂马的青草。

“赤脚”“长须”是仆人的装扮,有的仆人没有鞋,有的仆人胡子很长。

这些看似粗鄙的乡村生活,因为辛同学的隐居生活,而变得颇有诗意。因为据上阕所写,辛同学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主仆之间,食用的水平差别不是很大。

那么来客人的时候怎么办呢?这也难不倒辛同学。

他赶紧吩咐仆人:去买些酒来招待客人。

这里值得注意“重沽”二字,这是在说家里清贫自己从不喝酒呢,还是说酒都被自己喝完了所以需要重新去买?

笔者倒还想提供第三条思路:

这样惬意的田园生活,根本就不需要酒,所以客人来时,只好重新去打酒。

如果这也是一条不错的思路的话,那么后面“吾爱吾庐”就好理解了。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生活上的风风雨雨,住在这里,我都很快乐。

“此君”指竹,王羲之的儿子王子猷,很会刷存在感。他昨天在朋友圈里发消息说:雪夜访戴,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今天又发朋友圈:搬了新住处,赶紧种上竹子,“何可一日无此君”!于是,此君就成为竹子的代名词。

辛同学这里玩了一个拆字游戏:

“笑”字上面是竹字头,竹子空心,所以说是“笑本无心”。

“刚”是指竹子很坚韧,竹子跟树木相比显瘦,所以说“刚自瘦”。这里也是指辛同学自己很瘦—天天粗茶淡饭,想胖都难。

“疏”指上疏,引申为说话或写文。

辛同学模仿孔稚珪的手法,让竹子来写疏,表达看法。这样一来,上阕“笑先生”的“笑”就有着落了:原来是竹子在笑辛同学。

白露降临,秋天已到,辛同学还能这么舒朗自如,靠的就是竹子一样不怕风雨、四季常青的本领。

与严羽齐名的严参,也写有白露时节想要隐居的词《沁园春·自适》:

曰归去来,归去来兮,吾将安归。但有东篱菊,有西园桂,有南溪月,有北山薇。蜂则有房,鱼还有穴,蚁有楼台兽有依。吾应有、云中旧隐,竹里柴扉。

人间征路熹微。看处处丹枫白露晞。况寒原衰草,牛羊来下,淡烟秋水,鲈鳜初肥。自笑平生,颓然骨相,只合持竿坐钓矶。都休也,对西风无语,落日斜晖。

开头连用两个“归去来”,妙!

都说回去隐居,回去隐居啊,去哪里隐居呢?后面连写想象中隐居地的环境,几乎把白露时节的景物都写尽了。有菊花桂花,有月光照南溪,有野薇在北山。渴饮南溪水,饥餐北山薇。

严参把隐居时候的吃喝问题都想到了。可是究竟有没有隐居的地方呢?

从全词来看,大概是没有。

严参很快从“夸夸群”中得到鼓励:虽然你没有隐居的地方,可是你有自己啊。

词中说,蜜蜂有蜂房,游鱼有洞穴,蚂蚁有楼台一般高耸的蚂蚁窝,野兽也都有自己依赖的藏身之地,这些难道都是别人为它们准备的?

还不都是它们一草一木自己动手做出来的!严参从万物习性中得到启发,于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像我这样想要归隐的人,肯定会有烟云缭绕、竹林依傍、柴扉装扮的茅草房的。

解决隐居地的问题,接下来严参屁颠屁颠地准备出发了。

世间道路正晨光熹微,能看见到处都是红枫,枫叶上的白露都被晨光晒干。寒冷的原野上,衰草连天,牛羊回到家里。秋水上升起淡淡烟气,水中的鲈鱼、鳜鱼正是肥美的时候。

哎呀,笔者都迫不及待想要看严参上路了。

这时,他话锋一转:可笑我一生啊,骨骼如此瘦弱颓废,真的只该坐在钓鱼石上垂钓。本来还觉得他蛮想隐居的,听他这么自嘲一下,好像还想在隐居前干番大事!

想要做官攒钱,买几头牛羊之后再去隐居?还是又想要隐居,又想要天天吃鱼吃肉?所幸,他很快压住尘心,长叹一声:都算了吧。把一切都放下吧,无言地站在秋风中,落日西下,余晖尚在。

不知道严参最终隐居没有,笔者只想对他说:

要去就快去,再不去,太阳都落山了。

严参跟辛弃疾一对比,人格境界就高下有别了。

尘世间,辛弃疾这样境界的人毕竟不多,也正是因为少,才可贵。

白露时节,对于常人来说,还是伤感居多。

吕本中就写道“岁云秋矣风落山,白露应节衣裳单”,语带辛酸。连一向超脱尘网的僧人,有时也未能免俗。

我们熟悉的僧仲殊,就写有一首《南柯子·忆旧》: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

僧仲殊其实感情很细腻,不太适合做和尚。但他早年放荡不羁,差点被自己的妻子毒死,所以心灰意冷,落发为僧。

他在这首词中回忆往事,是不是就在回忆这些事呢?

我们无从知道,还是从词本身出发来看吧。

从词中的“青山”“啼鸟”“绿杨”“荷花”来看,当是春夏季节,不是白露时节。

那为什么还要分析这首词呢?因为作者心有牵挂,回忆所及,春夏之景,无不染上白露秋意。

先写词人在赶路,青山远在十里之外,潮水退去,沙子却还留在原来涨潮的地方。

这多像时间逝去,记忆却像沙子一般搁浅在脑海。如今这些沙子留在路上,让赶路的词人更加难走。

这多像心中有牵挂,让修行之路变得更复杂。啼鸟在不停地鸣叫,词人听来,仿佛也在埋怨年华易逝。又到凄凉时节,我独自行走在天涯。一个“又”字,不动声色却有声泪俱下的冲击力。

凄凉时候跟白露一样,都是心中情所幻化出来的眼前景。

实际上,春夏正是草木茂盛的时节。露水也绝不是白露。可是词人既然这样说心里好受一些,我们也就不必苛求。

露水过后,残月落下,清风一起,朝霞吹散。词人站在绿杨堤边,傻傻地问荷花:

你可还记得以前买酒路过这里的那个人?

词人这样问,当然是希冀荷花能够认出眼前这个提问的人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可他没有想到,就算去年的荷花记得,今年的荷花也不知道啊。

同样是荷花,却是不同年份的荷花。

2019 年的雪碧,和 1982 年的雪碧,都是雪碧,但是一样吗?

词人这样说,是不是真的忽略这个问题呢?笔者觉得可能跟佛教的轮回思想有关。荷花本来就是佛教重要坐具—莲花座。在佛教中荷花如此重要,与它本身的高洁有关。

或许在词人眼中,荷花也有前世今生,轮回不息。那么当词人如此一问,他实际上并不是在问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是在叩问终极真理。

荷花变了什么,不变的又是什么?

同样的,我们每个人在时光中变与不变的各是什么?也许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幻觉,连这首词也是词人的一个游戏而已。

僧仲殊最后自杀,不知道跟这类终极问题是否有关。

面对这样的追问,笔者觉得唯一能幸免于难的答案就是:

对抗时间的,唯有记忆。而记忆,往往需要文字记录,像《追忆似水年华》那样。

行香子·山居客至

白露园蔬。碧水溪鱼。笑先生、网钓还锄。小窗高卧,风展残书。看北山移,盘谷序,辋川图。 白饭青刍。赤脚长须。客来时、酒尽重沽。听风听雨,吾爱吾庐。笑本无心,刚自瘦,此君疏。

宋·辛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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