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卿《〔仙吕〕醉中天[1]》原文、注释、赏析

王和卿

〔仙吕〕醉中天[1]

咏大蝴蝶[2]

弹破庄周梦[3]，两翅架东风[4]。三百座名园一采个空。

谁道[5]风流种，唬杀[6]寻芳的蜜蜂。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搧[7]过桥东。

王和卿注释

[1]仙吕：宫调名。醉中天：曲牌名。

[2]咏大蝴蝶：曲名。

[3]庄周梦：即庄周梦蝶的典故，庄子梦到自己变成蝴蝶，醒后不辨物我，借以表达齐同万物的哲学观念，典出《庄子·齐物论》。

[4]东风：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古人较早感知到的方位，用法也较丰富，例如物品称“东西”，不称“南北”。“东风”除与春相关之外，也常以中性词义进入诗词。与之相比，“北风”的凉义、“南风”的暖义、“西风”的萧索义之外，很少表中性义。例如《楚辞·九歌·山鬼》：“东风飘兮神灵雨。”南唐李煜《虞美人》：“小楼昨夜又东风。”唐代杜牧《赤壁》：“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南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

[5]谁道：一作“难道”。

[6]唬杀：唬，吓唬；杀，“唬”的补语，表示程度深，用法同今“吓死”之“死”。

[7]搧：同“扇”。

赏析

王和卿，元初散曲家，生卒年不详，大名（今河北大名县）人。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载：“大名王和卿，滑稽佻达，传播四方。中统初，燕市有一蝴蝶，其大异常，王赋《醉中天》小令云云，由是其名益著。时有关汉卿者，亦高才风流人也。王常以讥谑加之，关虽极意还答，终不能胜。”

《醉中天》小令全曲不见“蝴蝶”二字，首句以“庄周梦”代指蝴蝶，由梦境切入现实，“弹破”二字强健有力，梦境宛如紧紧束缚蝴蝶的茧蛹，蝴蝶如弹丸撞破庄周的梦境飞出，伸张硕大的翅膀驾驭着浩瀚东风，把无数著名花园中的花蜜采空。它高冷绝情，不是风流种，不留一片情，吓坏了寻花的蜜蜂；翅膀轻轻扇动，把卖花郎扇到了桥东。

作者用近于荒诞的夸饰手法，渲染了蝴蝶来路之奇、体量之大、能力之强、无情之极。“庄周梦”讲来路之奇，有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特征；“架东风”讲体量之大，仿佛《逍遥游》中的鲲鹏；“弹破”“三百名园采个空”“轻轻扇动”讲能力之强，“三百”言多，遍指所有；把花采空、吓坏蜜蜂，就连卖花郎的几束花朵也不放过而直接扇走，讲无情之极。

北宋谢无逸因《蝴蝶》诗“江天春暖晚风细，相逐卖花人过桥”一句得“谢蝴蝶”美称，而本曲尾句反用其意，本应为蝶像宠物一样追逐卖花人，却机巧地置换为蝶主动扇走卖花人，又是一重庄周物我齐一、主客颠倒的意境，呼应了首句的庄周梦。全曲构思高妙、想象超凡脱俗，深得庄子齐物论真趣，充分体现了元曲的“滑稽”“善谑”风格。这种风格源自元代社会现实，是对元代统治者的软对抗和对“采尽名园”的权豪浪子的真讽刺。明王骥德《曲律》评此曲：“元人王和卿《咏大蝴蝶》云云，只起一句，便知是大蝴蝶，下文势如破竹，却无一句不是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