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挚《〔双调〕蟾宫曲[1]》原文、注释、赏析

卢挚

〔双调〕蟾宫曲[1]

洛阳怀古[2]

杜鹃[3]声啼破南柯，恨流尽繁华，洛水寒波。金谷[4]花飞，天津[5]老树，几被消磨。向司马家儿[6]问他，怎直教荆棘铜驼[7]。老子婆娑[8]，放着行窝[9]，不醉如何？

卢挚注释

[1]双调：宫调名。蟾宫曲：曲牌名。

[2]洛阳怀古：曲名。

[3]杜鹃：布谷鸟。叫声哀凄，因喙部是红色的，因而有“啼血”之说。古诗词中用以表达哀切之情。唐代白居易《琵琶行》：“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唐代李商隐《锦瑟》：“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4]金谷：西晋石崇的别墅，在洛阳金谷洞内。《晋书》：“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

[5]天津：天河的渡口。隋炀帝建，故址在今洛阳桥附近。

[6]司马家儿：指晋惠帝，姓司马。《晋书》：“羊氏，即故惠帝后也。曜尝问之曰：‘吾何如司马家儿？’羊氏曰：“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

[7]荆棘铜驼：喻乱世荒凉。《晋书》载，汉代铸铜驼，置洛阳宫门外。索靖曾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南宋陆游《醉题》：“只愁又踏河关路，荆棘铜驼使我悲。”

[8]老子婆娑：自夸豪迈。《晋书》：“将出府门，顾谓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诸君辈。’”

[9]行窝：宋人为接待邵雍，仿其居所安乐窝所建居室，泛指安静舒适的住处。邵雍的安乐窝在洛阳天津桥附近。北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十余家如康节先公所居安乐窝，起屋以待其来，谓之行窝。故康节先公没，乡人挽诗有云：‘春风秋月嬉游处，冷落行窝十二家。’”

赏析

卢挚（约1243—1315），涿郡（今河北涿州市）人。忽必烈侍臣，历任河南路总管、翰林学士等职。倡导“古文之妙”，文声甚高，与马致远、杂剧演员朱帘秀等唱和。贯云石《阳春白雪序》称其曲“如仙女寻春，自然笑傲”。

这是一首怀古曲。凄切的杜鹃声啼破南柯一梦，遗憾繁华如流水逝去，只留下洛河寒波。金谷园的花飞了，天津桥的树老了，历史遗迹都已磨灭、消散。向惠帝遗孀询问惠帝如何，怎么直致铜骆驼丢落荆棘丛。我很豪放啊，放着这舒适的安乐窝，如何让人不沉醉呢？

本曲引用金谷、天津、惠帝、铜驼、安乐窝等发生在洛阳的典故，表达时空兴替的沧桑之感。“恨”是全曲题眼，对于历史兴废、人事褒贬，是惋惜和遗憾的态度。但作者并没有舍我其谁，换我如何的入世想法，而是纵酒行乐，安于简朴而舒适的生活，自觉与历史拉开了距离。这是元代文人无法深入参与政治生活，无法在历史进程中发挥重大作用的心理反映。

〔双调〕寿阳曲[1]

别朱帘秀[2]

才欢悦，早[3]间[4]别，痛煞煞[5]好难割舍。画船[6]儿载将[7]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附：朱帘秀答酬卢挚曲）

答卢疏斋

山无数，烟万缕[8]，憔悴煞[9]玉堂人物[10]。倚篷窗一身儿活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11]。

卢挚注释

[1]双调：宫调名。寿阳曲：曲牌名。

[2]别珠帘秀、答卢疏斋：曲名。疏斋是卢挚的号，《答卢疏斋》是朱帘秀答酬卢挚的曲，附于此，便于对比阅读。朱帘秀：元代女艺人，艺名珠帘秀，与关汉卿、胡祗遹、卢挚等都有交往，夏庭芝《青楼集》称其“杂剧为当今独步”。

[3]早：已经。

[4]间：阻隔。

[5]痛煞煞：形容悲痛之极。

[6]画船：语出南宋俞国宝《风入松》“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

[7]将：带走。唐代白居易《卖炭翁》：“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8]烟万缕：喻阻隔之远。诗词中常有“烟嶂”“烟村”“烟霞”“烟江”等意象。

[9]憔悴煞：憔悴死。“煞”同“杀”，补语，表示程度深。

[10]玉堂人物：汉侍中有玉堂署，宋以后翰林院亦称玉堂，“玉”为美称。卢挚是翰林学士，故可以“玉堂人物”代称。金代元好问《息轩秋江捕鱼图》：“玉堂人物今安在，纸尾题诗一慨然。”

[11]随大江东去：语出北宋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赏析

第一首曲是卢挚送别朱帘秀之作，充满离愁别恨。刚刚两情欢悦，却又面临伤离别，痛苦至极难以割舍。画船儿载着春色和丽人离开了，只留下空荡荡半江明月。“才”“早”两个时间词对比，“煞煞”叠音，表明相处恨短，两人感情强烈浓厚，难分难舍。这三句直抒胸臆。“春”字双关，指春色和像春天一样美丽的朱帘秀，也指作者的思念。“半江明月”观察细腻，月光只能映射一半江面。朱帘秀在近处时，还能看清，船渐行渐远，驶入黑暗的夜色中，喻前程未卜。因二者身份悬殊，此次告别，很可能是生离死别。“画船儿”以后两句借景抒情，含蓄隽永，余味无穷。“空”也双关，表明作者送别后，空寂伤感的心理。

第二首是朱帘秀酬答卢挚所作，充满相思之苦。我们相隔千山万水，您这样显贵的翰林大学士也极度伤怀。倚着船窗，全身沉浸在相思之苦和别离之苦中，恨不得投身江中，随江而去。“山”“烟”写景起兴，“无数”和“万缕”为数量对，喻阻隔之远。“憔悴”指对方，作者设想对方，而不是首先关注自己，“玉堂”是对对方的尊重和美称，说明作者对卢挚的爱情是真挚而深刻的，作者的涵养是非常之高的。“篷”为船篷，代指船，该句呼应卢曲“画船儿”一句。“一身儿活受苦”“随大江东去”表明作者对卢挚用情之深。“倚篷”后两句直抒胸臆，表达了凄凉悲痛、伤心欲绝的相思之苦。

两首曲情投意合，鸾凤和鸣，悲悲切切，令人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