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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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让王》原文、注释、译文

让王“让王”,意思是禅让王位。本篇文章的主旨在于阐述重生,提倡不因外物妨碍生命的思想。利禄不可取,王位可以让,全在于看重生命,保全生命。“轻物重生”的观点历来多有指斥,认为与庄子思想不合,但其间亦有相通之处;且先秦诸子思想也常互相渗透与影响,尽可看作庄子后学所撰。本篇由多则寓言故事组成,有多段文字复见于《吕氏春秋》,又主旨境界与《庄子》内篇的主旨精神差异较大...

让王

“让王”,意思是禅让王位。本篇文章的主旨在于阐述重生,提倡不因外物妨碍生命的思想。利禄不可取,王位可以让,全在于看重生命,保全生命。“轻物重生”的观点历来多有指斥,认为与庄子思想不合,但其间亦有相通之处;且先秦诸子思想也常互相渗透与影响,尽可看作庄子后学所撰。本篇由多则寓言故事组成,有多段文字复见于《吕氏春秋》,又主旨境界与《庄子》内篇的主旨精神差异较大,浅白通俗了很多,因此苏轼等人认为《让王》《说剑》等篇“浅陋不入于道”,疑为赝品。因无实证,仅供参考。

所选“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一段,借鲁君礼聘颜阖,而颜阖厌恶富贵伤生而逃匿的故事,批评了“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并把舍命求财的做法,形象地喻为“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令人警醒。所选“楚昭王失国”一段,作者绘声绘色地塑造出一个安分守己、安贫乐道的小人物形象。读之令人倍感真实亲切,教益良多。

鲁君闻颜阖[1]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2]颜阖守陋闾,苴布[3]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与?”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颜阖者,真恶富贵也。

故曰:道之真[4]以治身,其绪余[5]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6]由此观之,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7]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8],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随侯之重哉!

【让王注释】

[1]颜阖:鲁国隐者。

[2]币:币帛。先:先表明敬意。

[3]苴(jū)布:麻布,粗布。

[4]道之真:道的精华。

[5]绪余:残余。

[6]土:粪。苴:草。

[7]所以之:所追求的目的。之,往。所以为:所以这样做的原因。

[8]随侯之珠:古代名珠,随侯得于濮水。

【让王译文】

鲁国国君听说颜阖是一个得道的人,派出使者先行送去聘礼表达敬慕之意。颜阖居住在极为狭窄的巷子里,穿着粗麻布衣而且亲自喂牛。鲁君的使者来到这里,颜阖亲自出来招待他。使者说:“这是颜阖家吗?”颜阖回答说:“这正是我的家。”使者送上礼物币帛,颜阖回答说:“恐怕误听而给使者造成过错,不如回去再审核一遍。”使者返回,反复审核无误,又来找颜阖,这时却找不到他了!所以说,像颜阖这样的人,是真正厌恶富贵的人。

所以,大道的真谛可以用来养身,大道的剩余可以用来治理国家,而大道的糟粕才用来统治天下。由此看来,帝王的功业,只不过是圣人多余的小事,不能用来保存性命、修养心性的。现在世俗中的君子,很多危害身体、舍弃生命去追逐外物的享受的,岂不是可悲的事情!凡是圣人的一举一动,必定要察明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现在如果有这样的人,他用随侯之珠去弹射在高空飞翔的麻雀,世人恐怕都会耻笑他。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他所用的东西贵重,而所要得到的东西轻贱。至于说到生命,难道只有随侯之珠那么珍贵吗!

楚昭王失国,[1]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2]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3]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有?”

王曰:“强之。”

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

王曰:“见之[4]。”

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寇,非故[5]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

王谓司马[6]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其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

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7];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让王注释】

[1]楚昭王:名轸,楚平王之子。失国:丧失国家。

[2]屠羊说(yuè):屠羊者名说,因从事屠羊之业,故名。走:逃。

[3]及:赏到。

[4]见之:召见他。

[5]故:有心。

[6]司马:官名。

[7]肆:店铺。引申为屠羊之业。

【让王译文】

楚昭王丧失了国土,屠羊说跟随他在外逃亡。昭王返回楚国,打算赏赐跟随他逃亡的人,赏赐到屠羊说,屠羊说说:“当年大王丧失了国土,我也失去了屠宰羊牲的职业;大王返归楚国,我也就得以重操旧业。我的爵禄已经恢复了,又有什么好奖赏的呢?”

楚昭王说:“强迫他接受。”

屠羊说说:“大王丧失国土,不是我的罪过,所以不敢接受惩处;大王返回国家,不是我的功劳,所以不敢接受奖赏。”

楚昭王说:“召见他。”

屠羊说说:“按楚国的法令,必须有重赏大功的人而后才能得见。现在我的智慧不足以保存国家,而我的勇力不足以杀死敌寇。吴军攻入郢都时,我害怕灾难才躲避敌寇,并非有意追随大王的。如今大王想废弃法令、毁掉约定来召见我,这不是我愿意传闻天下的事。”

楚昭王对司马子綦说:“屠羊说身处卑微的职位而陈述道义却非常深刻,你替我把他请来,担任三公的职位。”

屠羊说说:“要说三公之位,我知道它比屠羊的事业高贵多了;要说万钟的俸禄,我知道它比屠羊的利益丰厚多了。然而怎么能贪求爵禄而让我的国君得到滥施恩惠的骂名呢?我不敢接受公卿之位,一心想回到屠宰羊牲的作坊。”于是拒不接受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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