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将有五危，不可不察/诸葛亮最终是病死还是被气死的

【原文】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精解】

《计篇》中，孙子论述了将帅应当具有“五德”，即“智、信、仁、勇、严”，这是孙子对于将领应该具备的素质提出的5个标准，或者说是5个方面的核心能力。但是，孙子的思想十分辩证，在《九变篇》中，又讲到将帅很容易出现的五危。“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危”，即危险、危害、弱点。我们先看一看这段话的后一句，孙子把“将之五危”看得很重，认为导致全军覆没“必以五危”，不是敌人如何强大，也不是战场如何不利，必定是将领在这5个方面的弱点所导致。

孙子用5个关键词来表述“五危”，即必死、必生、忿速、廉洁、爱民。乍一看，这些词与“为将五德”差不多，怎么又成了危害和弱点了？

《孙子兵法》往往微言大义，文约意丰。所以，我们不能像读小说那样一目十行地读，而要逐字逐句地琢磨着读，才能理解字面底下深层的内涵。我们不妨试一试。

不怕死，本来是为将“五德”中的一种优良品德，“五德”的第四个字就是“勇”，但是加了一个“必”字，意思就变了。如果一个将领抱着“必欲死战”的想法去作战，势必只顾着拼命，忽略用计、用谋，因而很容易被对方的计谋引诱，陷入不利境地，被敌人战胜乃至杀害。“必死，可杀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再看“必生”。将领应当谨慎，求生存，保实力。但是加个“必”字，意味着他一心想着求生存、保实力，那么无论在机会还是危险面前，都很可能患得患失、犹犹豫豫、不敢决策、不敢行动。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危险往往瞬间恶化，将领迟疑不决，势必丧失机会，或者被危险吞噬，从而成为对方的俘虏。所以，吴起也曾在《吴子兵法》中讲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速战速决，本来也是孙子的主张，《作战篇》就说过：“兵贵胜，不贵久。”可是加一个“忿”字，意思就变了。忿，即生气、愤恨的心情。“忿速”，则是指将领在愤恨的心情驱使之下急于求胜。此时将领往往容易头脑发热，轻举妄动。孙子提出对付这种将领的最好办法，是羞辱他、刺激他，使他更加狂妄。夷陵之战中刘备之所以被陆逊打败，关键原因就是急于为关羽报仇，他不顾东吴已有准备以及众人的反对，盲目冒进，结果上了陆逊诱敌深入的当。

很多人难以理解“廉洁，可辱也”这句话，以为其与反腐倡廉相悖。殊不知，孙子所言的“廉洁”并非指清白高洁、不贪污，而是特指爱惜自己的声誉，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爱惜自己的羽毛。这种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有利于名声的事就干，不利于名声的事就不干，甚至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牺牲众人的利益。同时，由于他们太注重面子，一旦面临敌人羞辱性的欺骗措施，就会沉不住气。孙子说，“廉洁，可辱也”，即用侮辱其名声的办法使其为维护声誉而落入圈套。三国时期，诸葛亮第五次北伐时就曾经采用过这一谋略，但没有用成功。

当时诸葛亮在渭水南岸的五丈原被司马懿率领的魏军挡住了去路。司马懿知道诸葛亮前四次北伐都是因为运粮不济，半途而废，这次他想再次以持久战消耗蜀军粮食，令其自行撤退。于是他关闭城门，避而不战，双方相持百日有余。诸葛亮多次派人挑战，司马懿就是坚守不出。最后，诸葛亮想了一招，派人送给司马懿一套女人的衣服和一封战书。书中写道：“亮久慕仲达神勇，统领万军之众，不料君竟然萎缩首尾，苟全性命。藏于土窟之中，与女人何异？亮特此赠送巾帼艳服至，若不出战，请君拜受之。”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一军的主将，被人羞辱为女子，这事儿撂在谁身上，谁都会怒不可遏。可是，诸葛亮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司马懿。司马懿接到这身女人的衣服，不仅不生气，还当着来使和自己手下的面穿上了女人衣服翩翩起舞，而且问使者：“我穿这身衣服漂不漂亮？”这固然是演绎的版本，但是司马懿承受羞辱仍然按兵不动是事实。有意思的是，诸葛亮这一招非但没有气着司马懿，反倒是气着了自己。不久之后，诸葛亮就病死五丈原了。

“爱民，可烦也。”这句话也很不好理解。“为将五德”中强调将领要有仁爱之心，怎么又变成“五危”了？其实，此处的“爱”是指过分的关爱、事无巨细地泛爱。南宋兵学家张预曾说过：“民虽可爱，当审利害，若无微不救，无远不援，则出其所必趋，使烦而困也。”即将领应当关爱老百姓，但要在利害关系上顾大局、识大体，不能捡芝麻、丢西瓜，因“小爱”而失“大爱”。这里的“烦”，是指烦劳、骚扰。一个将领如果过分关心局部利益，就可能忍受不了对方的烦劳和骚扰，被调动得四处奔跑、时刻乱动，从而忽略和丢弃全局利益。

孙子一方面要求将领具备“为将五德”，另一方面又告诫将领“将有五危”。他实则告诫将领要辩证地处理好二者的关系，才能成为优秀的将领。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把握好孙子军事辩证法的核心——度。智、信、仁、勇、严，无疑是将领必须具备的“五德”。拼命不怕死、谨慎惜命、做事求速、廉洁自爱、心慈爱民，这些做法在某些时候都是“五德”的表现，甚至算是优点。但是，对将帅来说，这些一旦做过了头，就容易为敌人所利用、中了敌人的圈套。常言道，过犹不及。将帅的失误，很可能招致“覆军杀将”之祸——不仅个人安危难以保证，整个军队也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甚至威胁到国家的存亡。所以，将领在具备“五德”的同时，要注意把握分寸，避免出现“五危”。为将如此，做人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