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变篇》——一切竞争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篇题解析］

按照人们一般的工作套路来说，但凡打仗都必定要先根据战争决策制订计划和方案，然后各级将领带着部队按计划和方案作战。但是，孙子提出了一个反常规的思想，他要求将领在实际作战过程中不一定按事先的计划和方案作战，甚至不一定听从国君的命令。他的原话是：“君命有所不受”，即国君的命令也可以不接受。他好大的胆子，完全违背了封建等级制度！孙子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一种反叛的观点？它对我们现代作战或竞争有没有意义？《九变篇》将给予我们明确的回答。

这是13篇中文字最少的一篇，仅有200多字。“九”在传统文化中常常用来虚指，表示“多”的意思，“九变”，即多变。战争中情况瞬息万变，有利的战机稍纵即逝，因此若想夺得战场主动权，将领必须懂得因地制宜、机断行事，切不可刻舟求剑、墨守成规。本篇主要是告诫将帅在指挥作战中应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在各种战场地形条件下通晓利害转化，以赢得战争的胜利。

【正文注释】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白话译文】

孙子说：大凡用兵的法则，主将接受国君的命令，组织军队，聚集军需，出征时不可在“圮地”宿营，在“衢地”应结交诸侯，不可在“绝地”停留，在“围地”要巧设计谋，在“死地”就要坚决奋战。有的道路不要走，有的敌军不要打，有的城邑不要攻，有的地盘不要争，有的国君命令不要接受。所以，将领能够通晓以上各种灵活机变的战术，就算得上懂得用兵了。将领不精通以上灵活机变战术的运用，即使了解地形，也不能得到地利。指挥军队不知道九变的方法，虽然知道“五利”，也不能充分发挥军队的战斗力。

因此，聪明的将帅考虑问题必须兼顾利与害两个方面。他们在不利的条件下要看到有利的一面，事情才可以顺利进行；在顺利的情况下要看到不利的因素，才能解除可能发生的祸患。

要使诸侯国屈服，就要用他最害怕的事情去伤害他；要使各国诸侯忙于应付，就要用他不得不做的事驱使他；要使各国诸侯疲于奔命，就要用小利引诱他。

用兵的法则是：不要指望敌人不来，而要依靠自己做好的充分准备；不要指望敌人不进攻，而要依靠自己拥有的使敌人无法进攻的力量。

将帅有5种致命的缺点，它们会导致不好的结果：只知死拼可能会被诱杀；贪生怕死可能会被俘虏；急躁易怒可能会中敌人轻侮的奸计；廉洁自爱可能落入敌人污辱的圈套；一味“爱民”可能导致烦劳。这5种危险都是将帅的过错，也是用兵的灾害。军队覆灭、将帅被杀，都是由这5种危险引起，是不可不充分注意的。

圮地无舍：圮，毁坏、倒塌。舍，止也，此处指宿营。

衢地合交：衢地，谓四通八达之地。《孙子兵法·九地》：“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合交，指结交邻国以求多助。此句谓在四通八达的地区作战要注意结成巩固的联盟。

绝地无留：绝地，李筌注：“地无泉井、畜牧、采樵之处为绝地。”全句谓在道路不通又无粮食水草的地方切勿停留。

途有所不由：途，道路。由，从、通过。此句意为有的道路不要通过。

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张预注：“纵之而无所损，克之而无所利，则不须击也；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为患，则不须攻也。”全句言有的敌军不宜攻击，有的城池不必攻拔。

君命有所不受：曹操注曰：“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贾林注：“决必胜之机，不可推于君命，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全句谓君主命令有的可以不予接受。

九变之术：术，方法、手段之意。《孟子·告子》：“教亦多术矣。”此句指九变的具体方法、手段。

五利：指“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的五条好处。

杂于利害：杂，合、混合，辩证。曹操注：“在利思害，在害思利，当难行权。”张预注：“智者虑事，虽处利地，必思所以害；虽处害地，必思所以利，此亦通变之谓也。”全句言应充分兼顾利与害两个方面。

杂于利，而务可信：务，任务。《易·系辞》：“夫《易》开物成务。”此指“争胜于天下”之大事。信，伸也，伸张、发展。《易·系辞》：“尺蠖之屈，以求信也。”意谓考虑到有利条件，则可完成作战任务。

杂于害，而患可解也：考虑到不利的因素，则祸患即可消除。

屈诸侯者以害：屈，屈服、屈从、制服。诸侯，此处指敌国。全句言以敌国所恶之事伤害之而使其屈服也。

役诸侯者以业：役，使、驱使。《荀子·正名》：“夫是之谓以己为物役矣。”业，曹操注：“业，事也。”此句谓以危险之事烦劳敌国使之穷于应付。

趋诸侯者以利：趋，奔走、奔赴。张预注：“动之以小利，使之必趋。”全句言以小利引诱调动敌人，使之奔走无暇。

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恃，倚仗、依赖、寄希望。曹操注：“安不忘危，常设备也。”张预注：“言须思患而预防之。”本句意谓不要侥幸于敌之不来，而需倚仗己有充分之准备。

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言不可因敌人不进攻感到侥幸，而需要依赖自己具备的使敌人无从进攻的条件。

必死，可杀也：必，坚持、固执之意。曹操注：“勇而无虑，必欲死斗，不可曲挠，可以奇伏中之。”此句言一味地硬拼，则会被杀。

必生，可虏也：曹操注：“见利畏怯不进也。”此句意谓将帅贪生怕死，可能就会被俘虏。

忿速，可侮也：忿，愤怒、生气。曹操注：“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致之。”全句言将帅急躁易怒，则易中敌人轻侮之计。

廉洁，可辱也：曹操注：“廉洁之人，可污辱致之也。”此句谓将帅过于洁身清廉，则可能受辱。

爱民，可烦也：烦，烦劳、相烦。张预注曰：“民虽可爱，当审利害。若无微不救，无远不援，则出其所必趋，使烦而困也。”此言将帅爱护民众，如不审度利害，则被动烦劳。

覆军杀将：覆，倾覆、覆灭。言军队覆灭，将帅被杀。

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五危，即上言“必死”等。言“覆军杀将”都是由这5种危险引起的，不可不充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