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首页/宋朝/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原文与赏析

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原文与赏析

永遇乐·落日熔金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①,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②。来相召、香车宝马③,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④,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⑤。铺翠冠儿,捻金雪柳⑥,簇带争济楚⑦。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注释】①吹梅笛怨:梅,指乐曲《梅花落》,声调哀怨。②次第:转眼。③香车宝...

永遇乐·落日熔金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①,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②。来相召、香车宝马③,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④,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⑤。铺翠冠儿,捻金雪柳⑥,簇带争济楚⑦。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注释】①吹梅笛怨:梅,指乐曲《梅花落》,声调哀怨。②次第:转眼。③香车宝马:这里指贵族妇女所乘坐的、雕镂工致装饰华美的车驾。④中州:即中土、中原。这里指北宋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⑤三五:十五日。此处指元宵节。⑥铺翠冠儿:以翠羽装饰的帽子。雪柳:雪白如柳叶之头饰;以素绢和银纸做成的头饰。均是北宋元宵节妇女时髦的妆饰品。⑦簇带:簇,聚集。带即戴,加在头上谓之戴。济楚:美好、漂亮。两词都是宋时方言。此句指在头上插戴各种饰物,盛装打扮,元宵出游。

【赏析】这首词是作者晚年流寓临安(今浙江杭州)时某一年元宵节所写。上片写今,写当前的景物和心情;下片从今昔对比中见出盛衰之感。

它以两个四字对句起头。所写是傍晚时分的“落日”“暮云”,本很寻常,但以“熔金”“合璧”来刻画它们,就显出日光之红火、云彩之鲜洁,并且暗示出入夜以后天色必然晴朗,正好欢度佳节的意思。

“人在何处?”突以问语承接。此“人”字,注家或以为是指她死去的丈夫,即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每逢佳节倍思亲”之意。但从全篇布局乃是今之临安与昔之汴京对比来看,则“人”字似应指自己,“何处’则指临安。分明身在临安,却反而明知故问“人在何处”,就更加反映出她流落他乡、孤独寂寞的境遇和心情来,而下文接写懒于出游,就使人读之怡然理顺了。如果在上文、下文都是景语的情况下,中间忽然插一句问话:“我那心爱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问过以后,就搁置一边,再也不提,这,不但于情理上说不过去,就是在文理上也说不过去。

“染柳”两句,仍是写景,但起两句是写傍晚之景,是属于一天之中的某段时间;这两句是写初春之景,是属于一年之中的某个季节,所以并不犯重。元宵节是正月十五日,正在初春,有时春来得迟,天还很冷,但今年不但晴朗,而且暖和,大有春意,这就更为可喜。初春柳叶刚刚出芽,略呈淡黄色,但由于烟雾的渲染,柳色似也很深,故曰“染柳烟浓”。梅花开得最早,这时开始凋谢,而笛谱有《梅花落》曲,故李白《听黄鹤楼上吹笛》云:“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作者流徙异乡,怀念旧京,见梅之凋落,而思及李诗,故曰“吹梅笛怨”。接以“春意知几许”,则是对春之早、景之妍的赞叹之词。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又有“多少游春意”呢?然而,也许年龄更老、忧患更深了吧,她这回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尽管今天的天气如此之好,难道转眼之间,就不会刮风下雨吗?(“次第”在这里是转眼的意思,与前面“这次第”的意思有别。)这就显示了她历尽沧桑之后,对于一切都感到变幻难测,因而顾虑重重的心理状态。既然如此存心,对于一些贵妇人来邀请她出去游赏和赋诗饮酒,当然就只能婉言谢绝了。(李清照晚年社会地位、经济情况都一落千丈,但仍然和一些上层人士有交往,绍兴十三年[公元1143年],她还曾代亲戚中的一位贵妇人撰《端午帖子词》进献朝廷,可证。)

下片分两层:前六句忆昔,后五句伤今。“中州”以下,从眼前的景物和心情,想到汴京沦陷以前的繁华世界。那时节,不但社会显得繁荣,自己也很闲空,对每年的元宵是十分重视的。(《古诗十九首》之十七:“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三五,指十五日;四五,指二十日。)由于“多暇”,所以头上戴着翡翠冠子,还插上应景的首饰,插戴得十分漂亮,才出门游赏。(“铺”,嵌镶。“翠”,指翡翠鸟的羽毛。)“冠儿”,即冠子,一种女式帽。“拈金雪柳。”据《武林旧事》记述“元夕节物:妇女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只知是一种妇女头饰,形制不详。“簇带”,插戴或装饰。“济楚”,漂亮)。可是,现在呢,完全不同了。所以“如今”以下,又转回眼前。人,憔悴了,蓬头散发的,谁还愿意“夜间出去”呢,还“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算了。这一结,不但有今昔盛衰之感,还有人我苦乐之别,所以更觉凄黯。

李清照晚年的词,非常具体地、生动地反映了她精神生活方面的变化,而对于她物质生活的变化,则涉及很少。这首词却给我们透露了一些。首先是她说“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这就反证了南渡暮年,闺门少暇。归来堂中的赌书泼茶,建康城上的戴笠寻诗,恐怕早已被琐屑的家务劳动代替了。由于贫困,不能不亲自操作,就忙了起来,这是可推而知之的。其次是她说“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这决不是住在深宅大院、有重重门户的大户人家所可能,也决不是上层妇女的行为。只有一般市民,居宅浅狭,开门见街,妇女才有垂下帘子看街上动静和听行人说话的习惯。而她竟然也是如此,则其生涯之潦倒,就更可想见了。

宋末刘辰翁曾和此词,小序云:“余自乙亥上元,诵李易安《永遇乐》,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闻此词,辄不自堪,遂依其声,又托之易安自喻,虽辞情不及,而悲苦过之。”乙亥是公元1275年,到1279年,南宋就亡了。刘辰翁正是从这首词中即小见大,即从其所写的个人过元宵节时的今昔之感,看到国家的兴亡、广大人民丧乱流离的痛苦的。(沈祖棻)

非特殊说明,本文由诗文选原创或收集发布,欢迎转载

转载请注明本文地址:https://www.shiwenxuan.com/songchao/20230263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