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书信《致弗里德利希·亨利希·雅可比》1789年8月30日

48　致弗里德利希·亨利希·雅可比

1789年8月30日

高贵的、至堪敬慕的先生：

承蒙阁下居中介绍，以及商务枢密顾问费舍尔先生为我预订，文蒂施格勒茨伯爵先生送我的礼物以及他的哲学著作，已经准确无误地到我手中，我还通过书商西克斯特，及时收到了《形而上学史》的第一版。

在您方便时，请代我向这位先生转达我衷心的感谢，同时转达我对他作为一位哲学家所表现出来的才能的极大敬意，这种才能是与一位世界公民的最高贵的思想境界紧密相关的。在所说的后一部著作中，我高兴地看到，伯爵先生从自身出发，而且在同一时间，以清晰的、流畅的行文，阐述了我试图以一种墨守成规的方式来造成的东西，即恢复人性中的高贵动机的纯洁性，并使它们发挥作用。长久以来，这种高贵的动机被混合在自然的动机之中，甚至完全混淆在一起，根本没有产生人们有理由期望它们产生的结果。我非常渴望能看到这一研究得以完成，它明显是与另两部著作（一部是关于秘密团体的，一部是关于君主国宪法的任意改变的）联结为一个体系的。而后一部著作，或者作为奇迹般地应验了的预言，或者作为给予专制君主们的明智建议，在欧洲目前的危机中，必然具有重大的影响。还没有哪一位政治家曾经在这样的高度寻求过治理人们的艺术的原则，哪怕仅仅是懂得寻求这样的原则。即使如此，他们的一切建议也从未产生过信念，更不用说产生效果了。

同样，我也对阁下寄给我的杰出作品，新版的《斯宾诺莎的学说》表示衷心的感谢。您率先极清晰地描述了围绕着神学的目的论方法的、并且很可能就是使斯宾诺莎建立起自己体系的那些困难，从而取得了成就。对于一项意义重大，但目标遥远的研究来说，仓促写作在任何时代都会给周密的认识造成损害。指明礁石的人，并没有因此而设置了礁石。尽管他宣布不可能鼓满风帆（独断论之帆）穿过这些礁石，但并没有因此否认顺利通过的一切可能性。我并不认为，您判定理性的罗盘是不必要的，甚至是把人引向歧途的。某种参与思辨的东西，只能包含在理性之中。我们虽然可以称谓（称作自由，即我们的因果性的一种超感性能力），但却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是理性的必要补充。为了达到这个有神论的概念，理性是否只能通过唯有历史才能教导我们的东西，或者只有通过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的、内在的影响才能被唤醒，这是一个只涉及次要事情，即只涉及这个观念的产生和恢复的问题。因为人们同样可以承认，如果福音事先并没有教授完全纯洁的普遍道德规律，理性至今也不会发现它们的这种完美性，尽管只要它们一旦存在，人们就可以（在现在）通过单纯的理性，说服每一个人相信它们的正确性和有效性。您极为详尽地批驳了斯宾诺莎主义与赫尔德的《上帝》之中的自然神论的混合。在根本上，缺乏正直的品质通常是一切混合的基础，这是一种专属于那些以幻相骗人的伟大艺术家的心灵特征（他们就像幻灯一样，在一瞬间就展示出奇迹，然后又一下子就消失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引起了那些无知者的赞赏，使他们相信，必然有某种非常的东西隐蔽在后面，只是他们捕捉不到罢了）。

我在任何时候都认为自己有义务尊重那些有才华、有知识而又正直的人物，即使我们意见相左也无所谓。您可以从这个角度出发来评价我在《柏林月刊》上发表的文章，《何谓在思维中确定方向》。我接到了不同方面的要求，要我为自己洗清斯宾诺莎主义之嫌，我的爱好也迫使我这样做。但我希望，您在其中不会发现任何背离那个基本原则的痕迹。在任何时候，我都是怀着内心的痛楚觉察到他人对您以及您的可敬的朋友的观点进行攻击，并针对他们提出抗议。但我不知道，何以那些本来善良、聪慧的人物总是颠倒地对待一种成就，如果这成就是反对他们的，他们就觉得这是不合理的。然而，真正的成就不会因为投在它身上的这种阴影，而失去它自身放射的光辉，它依然不会被低估。

我们的哈曼在库兰德的凯塞林伯爵那里接受了一个家庭教师的席位，他对此感到很满意。他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想通过给别人讲授他各方面的知识，从而使这些知识系统化。他是一位正直可敬的人，想献身于教育事业。而且由于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父母，因而也想以后为他在祖国守寡的姐姐提供一些帮助。

我希望，命运将赐给阁下以愉快的心情和健康的体魄，使您能够长期地从事您最心爱的研究活动，对作为人类普遍福祉基础的重大原则进行反复的思索，这是所有研究中最高贵的研究。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阁下您最忠顺的仆人伊·康德

1789年8月30日

于哥尼斯贝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