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学什么与怎么学

学什么与怎么学

劝导学习，提倡读书，强调好学、苦读能改变人生，能成长上进发展，古今中外，莫不如是；学什么与怎么学，各种说法则不尽相同。

读《论语》，得知孔子的许多恰到好处又颇有创见的名言金句，孔子与学徒的交谈，对一些问题，也每每发出高尚而又朴直的应答。但是没有他如何上课、如何布置检查作业、如何考试测评的记载。

韩愈对“师道”的总结很有名，叫作“传道、授业、解惑”。逆向推演，时代化乃至现代化一下，就是学生学习的要点，在于去接受大道、道理、三观、思想、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学生还要接受与实际生活相联系的行业、职业、事业、产业、学业、功业的各类知识技能规则礼法。学生在人生历练、事业经验、社会摸爬滚打、个人学习阅读修养思考当中，必然常有难题，常有困扰，常有疑惑不解，这就更需要下功夫向师长、向生活求教、提高。

培根的知识就是力量，则是另一种路数，他说的knowledge与译作中文的“知识”，都是一个含义相对宽泛的词，它们指认识、相识、相知、了解、理解与有一定关联性系统性的信息、资讯。但在晚清废除中国的旧式私塾，建立受西方模式影响的“学堂”之后，知识更多地被理解为课本性的资讯与学科系统，语词、名词、原理、公式、法则、图表、案例等，通常在学校教育中，称为智育。与智育并存的则还有德育、体育、群育、美育与劳动教育乃至某些国家的宗教神学教育。

而古圣先贤的劝学，智育、知识教育的分量似乎比现在小得多。孔子那里首先重视的是德育，是品性，是心灵，是做人。这个传统与强调道义性的社会主义思想与对社会主义的追求结合起来，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实结合起来，对于德育的强调，对于用人要以德为先的强调，至今仍然极其重要。但学校教育中，智育在课程教堂中的分量，仍占第一，这乃是一个有趣的情状。

回溯孔子的收徒办学，反而显得很生动活泼，联系实际，不拘一格，随时调整，活学活用，属于理想型教育模式。而如今的学校教育系统，漫长艰苦，想真正摆脱升学教育的呆板，建设弘扬素质教育的实践性与创造性，还有进一步汲取孔夫子等的教育思想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