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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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传记:棋逢对手茶商军

棋逢对手茶商军两宋年间,饮茶是人们十分重要的生活习惯。不分高低贵贱,人人都离不开南方所出产的茶叶,而北方的金人对此更是嗜好。因此,茶叶贸易成了最为兴盛的行业之一,茶税自然也成为南宋政府极其重要的财源,跟盐一样被列为严禁私自交易的物资。要想做茶叶生意,商人们得先从政府那里购买“茶引”。有了这个,才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和数额进行商贸往来。不过,茶引的价格实在太...

棋逢对手茶商军

两宋年间,饮茶是人们十分重要的生活习惯。不分高低贵贱,人人都离不开南方所出产的茶叶,而北方的金人对此更是嗜好。因此,茶叶贸易成了最为兴盛的行业之一,茶税自然也成为南宋政府极其重要的财源,跟盐一样被列为严禁私自交易的物资。要想做茶叶生意,商人们得先从政府那里购买“茶引”。有了这个,才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和数额进行商贸往来。

不过,茶引的价格实在太高,因此私茶贩子便应运而生。为了对抗政府的查禁,他们甚至还组织了自己的武装——茶商军。少则百人,多则上千,以武力冲破官府的重重关卡,甚至攻掠州县、惊扰乡野,因此也被称为茶寇。茶寇的存在,逐渐成了南宋政府的心腹之患。

淳熙二年(公元1175年),也就是辛弃疾提出整顿会子建议后不久,又有一支四百多人的茶商军在湖北闹出了大事。

说起来,这支茶商军的领头人赖文政不过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但别看他老,为人却足智多谋、精明强干,故而被举事者推为首领。在湖北辗转了一阵子之后,五月份,这支茶商军开始进入湖南境内。

一开始,朝廷压根没把这支武装当回事。然而很快败讯传来——素以知兵著称的湖南安抚使王炎被打得大败,官兵死伤无数。接着,茶商军又在江西等地再败官兵,甚至在永新县扎下脚来,声势也越来越大。

这下子,宋孝宗急了。他先是派遣了一员叫贾和仲的老将引兵前去剿杀。贾和仲自恃兵多势大,压根没有把茶商军放在眼里。没想到刚一交手,就被熟悉地利的茶商军打了个溃不成军。贾和仲吃了这个闷亏之后,自然赶紧收敛,准备改用围而不攻的战术拖垮茶商军。没想到赖文政又来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借假投降哄过了畏敌如虎的贾和仲。待他醒悟过来,敌军早已溜之大吉了。

一路路朝廷军马竟然都在小小的赖文政面前败下阵来,宋孝宗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连个区区数百人的“茶寇”都对付不了,真要是跟金人打起仗来,这些老爷兵将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呢!

一怒之下,宋孝宗接连查办了好几位办事不力的大臣,又派出了一位叫方师尹的老臣前去镇压。可怜这位方大人年已七十有五,对他来说这一任命无疑是充军告示、催命文书,自然死活也不肯前去江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孝宗只好又撤职了事。这个时候,宋孝宗才深深地感到自己身边的可用之才实在是少得可怜。

可是,茶商军此时已然在江西成了气候。若是再迁延时日,搞不好会酿成方腊那样的巨变。该撤职的都撤了,可是这个仗还是得打下去,派谁去好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辛弃疾挺身而出:“别人不去,我去!”

作出这个决定,辛弃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要想在宋孝宗面前脱颖而出,这是天赐良机。再说,辛弃疾在仓部郎中任上已经待得够久,他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找回昔日驰骋于沙场之上的感觉。

有辛弃疾站出来自告奋勇,宋孝宗龙颜大悦,更别提辛弃疾还在皇帝面前夸下了海口——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将茶寇尽数荡平!兴奋之余,宋孝宗也忘记了先前对辛弃疾的顾虑,很快便下诏任命辛弃疾为江西提点刑狱,全权负责讨伐茶商军事宜。就连此前调来追捕茶商军的鄂州、江州、赣州、吉州军马和诸邑民兵,都归由辛弃疾统一节制。同时,又颁布了十分慷慨的赏格——凡杀死一名茶商军头目,便可补授进武校尉;能杀贼二到五人,便补授承信郎至承忠郎的官阶。

看得出来,宋孝宗是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辛弃疾的身上。他的担子实在是不轻,就连极力推荐他的叶衡也为之捏了一把汗——此次若有个什么闪失,怕是不再容易有出头之日了。

至于辛弃疾本人,则是兴奋之情多于焦虑和不安。所面临的挑战越艰难,反而越能激发他的斗志。此番出征,除了少数亲兵之外,他只带上了总是伴随在身边的家人辛虎奴。辛虎奴劝他抽空前往京口家中,与妻子范氏告别。虎奴知道自己这位少主人动不动就喜欢亲冒矢石的脾气。不料辛弃疾一口回绝了:“时机紧迫,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了国家大事。再说,娘子已有书信给我,正是叮嘱我切莫为家事分心呢!”

就这样,在七月中旬之时,辛弃疾由临安抵达江西提刑司的治所赣州。赣州知州陈天麟早就听说过辛弃疾南渡以前的威名,再加上得知他乃是丞相叶衡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备好宴席,准备为这位新任提刑大人接风洗尘。却没有想到辛弃疾到任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联络感情,而是召集各位地方官员,共商讨贼之计。

“乖乖,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官了!”陈天麟暗暗咋舌,明白在新提刑面前可打不得半点马虎眼,否则惹恼了他,怕是于自己的仕途也多有不便。他连忙会集僚属,前去拜会辛提刑辛大人。

面对已经给茶商军搅得焦头烂额的地方官员们,辛弃疾并没有像他的前任江西安抚使汪大猷那样自以为是,胡乱指挥一通,而是言语温和地向大家请教起来:“辛某人初来乍到,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天之骄子,何至于让小小的茶商军纵横来去?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今天务必请大家畅所欲言才是!”

在辛弃疾的鼓励下,在座官员们的话逐渐多了起来。首先开腔的是潭州通判赵善括:“以卑职愚见,这茶寇中的许多人本来也都是良民,只是由于走投无路,才被裹挟了进去。若是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自然不会顽抗到底。再有,过去剿寇,全凭官府正规军。他们远道而来,不明地势,自然不是茶寇的对手。莫如在赣、吉、袁、许四州招募土豪,多设山寨,困住茶寇的去路,再由大军进剿就好办多了。”

辛弃疾频频点头,赣州县丞孙逢辰也说道:“乡兵贵精,不贵多。一定要严加训练。赣州出步卒,郴州出弓手。还有,我们可以招募一批敢死军,分派给各路偏将,并分别派定任务。有的负责把守冲要关隘,让茶寇无路可逃;有的负责从后追赶茶寇,使得他们无有喘息之机。而从荆、鄂来的大部队则养精蓄锐,等到贼人疲乏不堪的时候,再一举歼灭!”

其他官员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辛弃疾兴奋起来:“诸位说的都有道理。江、鄂大军连遭败绩、士气低落,而且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要让他们跟茶寇在大山里周旋,实在是以短击长。要避免重蹈覆辙,就得先由当地乡军结成小股力量,在山野间分头兜剿茶寇。不能给他们经营巢穴、休养生息的机会。至于江、鄂来的正规部队嘛,就负责把守各处要隘关卡,使之不至于夺路而逃,流窜到其他地区。如此一来,我们是以逸待劳,茶寇却以劳击逸。不出几个回合,必定束手就擒!”

“妙极!”在座官员都纷纷拍起掌来。辛弃疾见大家都很拥护自己的主张,连忙趁热打铁逐一分派起任务来。

赣州知州陈天麟心中暗暗佩服。面前这位新任提刑跟过去的钦差大人可大不一样,他既能察纳忠言,办事又雷厉风行。官场上那种敷衍推诿、独断专行的作风在他身上一点儿都看不见踪影。见辛弃疾分拨已定,正想再借机表达一下敬慕之意,不料辛弃疾反倒主动迎了过来:“陈大人,辛某人还有一事相求……”

“啊,辛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照办就是!”

辛弃疾也不客套,低声才耳语了几句,陈天麟的脸色大变:“闻所未闻,闻所未闻!这太冒险了,提刑大人万万不可呀!”

辛弃疾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让陈天麟如此为难呢?

原来,他想要以剿寇主帅之尊,乔装改扮一番,前往茶寇所出没的乡野附近去一探究竟!

因此,辛弃疾希望陈天麟能从帐下选派一位忠勇可靠、当地出身、熟知地形的亲兵,陪伴自己一同前往。

陈天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要是朝廷命官在自己的治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的前途也就没啥指望了。

不过,他又怎么拗得过辛弃疾呢?辛弃疾向来胆略过人、不按常理出牌,要不然也不可能演出万众中生擒叛将南归的那一幕活剧了。

想来想去,陈天麟终于应允下来。为防走漏消息,他亲自出马挑选了一位叫作张忠的心腹亲兵作为辛弃疾的向导。同时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张忠一定保护好提刑大人的安全。

就这样,辛弃疾在没几个人知道的情况下,冒险踏上了前往茶寇出没的山野之路。

他随身仅仅带上了老仆人辛虎奴以及张忠二人。辛弃疾扮作不第秀才的模样,而辛虎奴和张忠则打扮成辛弃疾的僮仆。这张忠约莫二十来岁,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辛弃疾对这位憨厚的壮士很有好感,一路上不停向他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官民关系。一会又问起了张忠家里的情况。这使得张忠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官如此关心自己呢。

“大……大人……”

“别这样叫,出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辛弃疾眉头一皱,正色道。

“是,先……先生。说起来,这茶寇刚流窜到咱们家乡的时候,也就是借个道,躲避官府追剿,跟乡民们都还相安无事。不过时间久了,慢慢地也祸害起来了。”

“听说茶寇首领赖文政倒是个驭下有方的人。你知道这里有谁见过他吗?”辛弃疾追问道。

“嗨,赖大啊。”张忠撇撇嘴,“不瞒您说,俺姑丈就见过赖大一眼——隔得远远的——据他说那赖大还算和气,不过他那些下属嘛,再怎么说也是山贼草寇一流,总免不了有些偷鸡摸狗、强抢强占的习气……”

“再说了,咱们有句俗话,不知大人听过没有: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子。俺自己就是吃兵粮的,这话可不是有意污蔑。一般下乡剿匪,陈大人的亲兵都是本乡本土出身,还知道收敛一下;可江州、鄂州来的那些老爷兵可真是凶神恶煞,怕是还不如茶寇——辛大人,啊不,先生,俺这个做大头兵的斗胆向您请求一件事,可别让他们再祸害俺家乡了。”

辛弃疾一时沉默不语。没想到江、鄂官兵与当地百姓的关系如此之差,怪不得他们会在茶寇手下连吃败仗了。日子一久,搞不好当地老百姓反倒要倒向茶寇一边了。这可是个大问题。他正思索间,突然张忠又指着前面道:“先生,前面有个茶铺,不如在那里歇歇脚也好。再往前走,就是茶寇经常出没的地方了,太危险,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对对对,少主人,您要有个闪失,这天大的责任俺这把老骨头可担待不起呀!”辛虎奴一开始就反对辛弃疾微服出行,此刻也赶紧附和道。

辛弃疾抬眼望去,前面百来步远倒真有一间东倒西歪的茶铺,坐落在小道的一旁。再往前走,就是丛林茂密、通路崎岖的大山了。看来这里是来往客商的必经之地,说不定能从这里探听到些消息。他又举目看了看周围——草木葱茏、野径丛生。难怪此前官兵怎么也讨不到便宜,自以为是的官老爷们怎么可能是熟知地形的茶寇的对手!

“也罢,我们且去前面歇歇脚再作打算。”

三人到得茶馆,甫一坐定,愁眉苦脸的茶博士赶紧迎上前来:“客官要喝什么茶?”

“你这里生意不甚好啊。”辛弃疾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打趣道。

“哎,兵荒马乱的,商家都不敢打这儿过了,能好吗?卖完今天,小的我也要歇业了。”茶博士端来三盏茶,抱怨道。

突然,山林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钻出了十几条大汉。为首一人指着茶博士的鼻子大叫:“快给兄弟们摆好桌椅,他娘的累死了!”

辛弃疾冷眼瞧去。这些人清一色的短打扮,腰间还挂着朴刀,看上去非兵非商、不伦不类,不由得大感兴趣。

为首那人也注意到了辛弃疾一桌人,又叉手向茶博士大喝道:“这桌是什么鸟人?快快将他们打发了,咱老子要坐那张桌子!”

张忠大怒,偷偷瞧了辛弃疾一眼。只见他镇定如常,只管不动声色地瞧着那大汉。心下不由得大为佩服。

茶博士为难极了,看看辛弃疾,又看看大汉,苦苦劝解。这汉子正待动怒,却被身后一人喝住:“赵五,若是再撒泼,拖翻先打二十杖再说。”

这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赵五闻言,先前的嚣张气焰全无,赶紧退到一边,连声称是。

辛弃疾大感好奇,举目望去,赵五身后缓缓踱来一位老者。约莫六十来岁,颌下三缕黄须,看上去干瘪精瘦,却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儿。

那老者向辛弃疾抱一抱拳,辛弃疾也还了一礼。只见他们在另一张桌子坐定,茶博士赶紧上去招呼喝什么茶。老者淡定地一挥手:“你这里能有什么好茶!我自带了上好的峨眉贡堂雪芽,替我点上即可。”

言毕,他又向辛弃疾道:“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共饮几杯如何?”

辛弃疾也不推脱,当即大模大样地带着虎奴和张忠坐了过去。双方寒暄一番,老者自称自己姓符,乃是前去广东做生意的客商。辛弃疾也声称自己乃是跑单帮的生意人,正好从外地游历到此处。

“生意人?”老者眯眼看了看辛弃疾,“只怕不是吧?近来这里颇不太平,南来北往的客商都绕道而行,哪有如此胆大的生意人?”

“老丈不也是来此做生意吗?”辛弃疾毫不慌张。

“是,可我们都是结伴而行,而你就只带了两名家仆。老实说,我还从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生意人。”老丈回头瞥了一眼,立刻有三个彪形大汉站到了他的身后,“再说了,做生意的,指尖会有茧巴,那是长年累月打算珠磨的。你和这两位朋友的指尖却干干净净——你怕不是生意人,而是官府的探子吧!”

老者话音刚落,几名大汉的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上。张忠和辛虎奴心中暗叫不好。张忠下意识瞄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行李担子,为防万一,他在里面藏了三把腰刀。可真厮杀起来,却没把握能安然冲出一条血路。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辛弃疾依然气定神闲,朗声道:“老丈好眼力,在下确实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区区秀才……还是不第秀才,说来真是羞煞人啊……”

张忠也灵机一动,赶紧道:“这位张公子,乃是俺们庄赵檀越延请的西席。赵檀越家原来的西席上月急病去了,这才命我请来了张公子!”

老者两眼一翻,看了看身后一位大汉。那汉子略一点头,似乎是说确有这么回事。张忠暗叫好险——他们庄是有个赵檀越,赵檀越家的西席亡故,如今正张罗着重新聘请一位教书先生这也是事实。没想到这伙人对本乡本土的情况摸得如此清楚,还好自己没有胡说一气。

老者又问道:“既是读书人,那可真是失敬了。可不知公子为何又要称自己乃是生意人?俺们身份低贱,可不敢跟公子比肩啊!”

辛弃疾假意长叹一口气:“唉,科名蹭蹬,屡试不中。钱能通天,钱能通神。眼瞅着一个个不学无术的同窗依靠打点考官骗取功名,我却依然名落孙山。又有什么面目说自己是读书人呐!”

没想到,这一席话倒引起了老者的感慨。他冷笑道:“公子以身为读书人为耻,可知我们这些商人日子也不好过呀!朝廷捐税繁重,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赚的铜板还不够他们办几桌筵席的钱。大家近来都说茶寇造反,为害一方。其实,茶寇原本也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但凡有条出路,他们又何尝想反?咳,咱们左不过同病相怜而已。”

辛弃疾见老者话中有话,顺势道:“当今天子圣明,那些茶寇若能悔过自新,朝廷怕是会网开一面吧!”

“咳,什么圣明!要真圣明,何至于年年给金人上贡那么多岁币?又何至于拼命让咱们生意人来填这个窟窿?年轻人,那些茶寇也是可怜人。只要走上造反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明白吗?”

听老者这么评价孝宗皇帝,辛弃疾颇有些尴尬。正当他琢磨着怎么敷衍过去时,老者又开腔了:“年轻人,我看你颇有些胆量见识。科考怕是难有出头之日了,区区一个塾师也是委屈了你。不如来帮老朽一点小忙如何?老朽身边正缺个识文断字的秀才——那赵檀越家付与你多少束脩,老朽保证三倍于他!”

辛弃疾大感意外,连忙以自己性格闲淡、不乐四处奔波为由加以推辞。他心下对这老者的身份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下颇有些感慨。这一幕,与自己当年孤身投奔耿京军中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那时大家是为了保大宋。而如今,却是拉他一起反大宋。造化有时真是奇妙无比。

老者见辛弃疾婉言相拒,便也不再强求。二人饮尽盏中茶后互道珍重,准备分别上路。行前,老者道:“山水会相逢,这位公子,我们总有一天还会见面的!”

目送老者离开,辛弃疾轻声道:“他一定就是茶寇的首领——赖大赖文政!”

“哎哟我的妈呀,少主人,你心也太宽了。刚才我可是一身冷汗啊,生怕有什么闪失!”辛虎奴拍着自己的心口道。

“既如此,为什么咱们当时不当场拿下他?”张忠急忙道。他见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若是突然出手制住赖大,贼人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别看这人区区一个茶商出身,却是个人物……”辛弃疾自信地说道,“我倒是更愿意跟他在战场上见个真章。”

回到赣州城之后,辛弃疾心中对自己所要面对的敌手算是有了数。只是没想到,另一个难题又摆到了他面前。

那就是兵源问题!

按照辛弃疾的设想,他需要一支能够冲锋陷阵、与茶寇生死相搏的敢死军,而且这支部队一定要由熟悉当地情况的士兵组成。合乎情理的做法,自然是在当地的州郡乡兵中进行汰选,挑出最为精锐善战的壮士来。

然而实际情况让辛弃疾大失所望。当地凡是精壮一些的士兵,几乎都被各个军政衙门给抽调去充当杂役了。剩下来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而已。他检阅了一千多名亲军,敢于挺身而出充当敢死军的,竟然只有先前陪他深入险境的张忠一人而已。后来几经鼓励,又才有了一十八名响应者。要想再多增募一人也不可得!

“这样如何能够上阵?”辛弃疾大为光火。身边的随从幕僚也十分尴尬。还记得几天前商量讨寇之计时,一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可现实告诉他们,这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这仗,不能打!要打,得先练兵!”辛弃疾没有责怪任何人。他知道,这一习气由来已久,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改变的。

“可……可圣上怕是不能等啊!”陈天麟小心地提醒道。他听说辛弃疾出京之前可是在金殿上夸过海口,要在一月之内全歼茶寇的。

“放心,天塌下来由我辛弃疾顶着,各位大人只管协助我募兵练兵便是!”辛弃疾的口吻不由分说。他又朝在场众位官员团团一揖:“多多仰仗大家了!”

辛弃疾早已不再是过去初出茅庐的那个毛头小伙,他深谙“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

尽管陈天麟等当地官员久已浸染大宋官场上的因循之风,但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想做点事的。再说了,诸如征募训练、后勤粮饷、调动乡民等杂务千头万绪,离开了他们,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操持不过来。辛弃疾说这番话不是客套敷衍,而是真的有心要把大家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使得他们能够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赖文政,千万要等着我,等着和我堂堂正正地过过招啊!”辛弃疾不止一次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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