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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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传记:老来识尽愁滋味

老来识尽愁滋味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正月,太上皇孝宗患上了重病。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这一回,光宗总该一尽人子之礼,前去探望自己的父皇了吧?出乎大家的意料,光宗也借口自己有病,许久都未前去探望。这让失望之极的朝臣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光宗的不满。当年四月,觐见光宗的侍臣们纷纷请求皇上前去朝谒孝宗的居所——重华宫。而京城的太学生们也纷纷向大臣上书,要求...

老来识尽愁滋味

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正月,太上皇孝宗患上了重病。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这一回,光宗总该一尽人子之礼,前去探望自己的父皇了吧?

出乎大家的意料,光宗也借口自己有病,许久都未前去探望。这让失望之极的朝臣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光宗的不满。

当年四月,觐见光宗的侍臣们纷纷请求皇上前去朝谒孝宗的居所——重华宫。而京城的太学生们也纷纷向大臣上书,要求他们劝谏君王以尽孝道。然而,光宗将这些请求都一一搁置起来。

见恳请无效,朝野上下的抗议行为逐渐开始升级。首先是侍从,馆学官员纷纷上书请求罢职待罪,很快就达到了一百多人。接着,朝堂上的主要职官,甚至宰相也提出了罢职、出城待罪的要求。这其中,就有老丞相留正。文武百官们纷纷前往城外,以自己的行动向光宗施加着压力。其潜台词无疑是说:陛下,若您再一意孤行,咱们可就无法再向您尽到臣子之节了!

然而,宋光宗依然不为所动。一直拖到这个月的十五日,他好不容易才勉强答应了群臣的请求,准备前往重华宫探望父皇,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这一举动则将大臣们的愤怒之情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那么,为什么宋光宗要一意孤行呢?一方面,是由于他与父亲在立储等问题上长期积累的矛盾所造成的。另一方面,则是由于皇后李氏对孝宗不满,多方阻挠光宗前去探望自己的父亲。此外还有一重原因,光宗历来身体不好,精神日渐羸弱的他开始变得敏感多疑,时常忧虑这是父皇准备废黜自己皇位的阴谋。因而他固执地拒绝一切与孝宗见面的可能,一步步将自己也逼上了无法后退的绝路。

六月九日夜晚,宋孝宗在重华宫去世。直到此时,光宗仍然不相信这一消息,他甚至时刻佩剑带弓用以自卫,生怕遭到别人的暗算。也正是在这样的担忧下,他一再拒绝了留正等老臣请求他主持丧礼,以及立嘉王为太子的请求。见留正催得烦了,光宗干脆手书表示:“历事已久,念欲退闲!”

我经历的已经够多的了,正想着要退位休息,做个闲散人呢!

所谓天威难测,留正自然不会将其视为光宗心里的大实话。在他看来,其中愤懑之情溢于言表。留正慌了手脚,干脆在准备上朝之时假装摔倒,借机上表恳请回乡养老,远离这是非之地。

留正丢下烂摊子走了,其他文武官员可慌了手脚。在纷纷扰扰的流言之中,赵汝愚当机立断,最终决定了将宝押在光宗之子嘉王身上。只有设法将嘉王拥上皇位,才能结束当前的混乱局面。

然而,要把嘉王拥上皇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其中,必须要得到皇族中有威望的代表人物首肯才行。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即高宗的皇后——吴太后。若是有吴太后出面主持局势,那么废黜光宗、拥立嘉王之事便名正言顺,不会激起半点反对。

可是,赵汝愚再怎么说也是外朝的官员,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内廷的太皇太后打通关节呢?

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参与就十分重要了。他就是主管宫廷内外朝会、游幸、礼仪的知合门事韩侂胄。

韩侂胄身为外戚,他的母亲便是吴太后的妹妹。凭借这一层关系,赵汝愚通过韩侂胄的居间游说,取得了吴太后的支持,以光宗有病无法主持父亲丧事,并且本人也手书表示了退位之意作为理由,将光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赶下台来。嘉王也就在太皇太后的支持、赵汝愚和韩侂胄的拥戴之下登上了皇位——他就是宋宁宗。

新帝登基,自然要酬赏有功之臣。赵汝愚被任命为枢密使,韩侂胄也自然升任枢密院都承旨一职。在赵汝愚的安排下,声言退隐的留正也被宁宗召回朝中。朝堂局势看似安定下来,然而对辛弃疾来说,这只是另一场大风波的序幕而已。

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七月二十九日,离宁宗即位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叫作黄艾的新任谏官突然上章对辛弃疾加以弹劾。奏疏甫一递进,便得到批准。辛弃疾也从福建安抚使任上落职,改成了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这样的一个祠禄官闲差。

那么,黄艾笔下到底提到了辛弃疾的什么罪名,竟能如此有杀伤力呢?其实,纵览整篇奏章,主要不过是两条罪状。一条指责辛弃疾“贪赃狼藉”,大事聚敛,在经济作风上有问题。第二条罪状,声称辛弃疾“旦夕端坐闽王殿”,有政治上的野心!

那么,这两条罪状真是确有其事吗?很可惜,它们都不过是赤裸裸的诬陷而已。辛弃疾在担任闽帅的近一年时间里,确实通过官售食盐等办法积累了五十万緡钱财。然而这笔钱是准备用到备荒和练兵上的,压根没有一丝一毫中饱私囊的迹象。

至于“端坐闽王殿”这一用心险恶的攻讧,就更站不住脚了。所谓闽王殿,本为五代王审知父子割据闽地时所修建的宫殿。后来基本被拆毁一空,只留下一间明威殿而已,后又被改为历任福州知州的治所。辛弃疾在这里办公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又有什么政治野心可言呢?

实际上,黄艾的奏疏之所以有杀伤力,并不在这些子虚乌有的构陷上,而是他以莫须有的方式,狠狠地阴了辛弃疾一下。

众所周知,辛弃疾之所以一直郁郁不得志,很大程度上跟他难以驾驭的性格有关。朝廷君臣对他往往是抱着既要任用,又要防备的猜疑态度。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将辛弃疾比作王敦、桓温那样的权臣奸雄,只要羽翼丰满,便有可能搅得天翻地覆。

这样想的人,实在是不懂辛弃疾,不懂他力图恢复中原、报效国家的一腔热忱。故而辛弃疾才将陈亮引为知音,因为,在政坛上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然而,这样的猜忌却是致命的。黄艾的奏章中给了人极大的想象空间——辛弃疾如此聚敛,整军经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臣之心?

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轻描淡写的揣测之词——“端坐闽王殿”这几个字就足够了。

可是,主政的赵汝愚和留正真的有这么不辨是非吗?虽说现在是宁宗当国,但大小事务皆是经由这些拥戴有功的大臣们主持。他们难道反而不理解辛弃疾吗?

遗憾的是,赵汝愚此时并不想帮辛弃疾一把。几年前他曾经试图通过留正将辛弃疾拉到自己一边,却遭到婉拒,这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

既然如此,借机打掉你的傲气也好。要想东山再起,不信你最终不来走我的门路!

而留正此时已心灰意冷,对一应政事均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故而也没能站出来为辛弃疾说话。只有中书舍人陈傅良为辛弃疾辩解了一番,然而也是于事无补。

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的秋天,被弹劾罢职的辛弃疾再次回到了退隐十年之久的带湖。心情落寞的他自然对喧嚣纷争的尘世厌弃不已。就连苦心经营起来的带湖居所,在辛弃疾眼中看来也变得搅扰不堪。他开始动了一个新的念头——在更加偏僻的地方修筑新居。一番思量之下,最终将这一避世之所选在了铅山的瓢泉。

瓢泉本来也是辛弃疾的所爱,早在之前他就将这里买了下来。不过,要安顿一家大小数十口人,瓢泉的几所草屋自然显得十分狭窄。辛弃疾经多方选址,看中了一块距离瓢泉之北大约半里远的地方。这里傍着瓜山,与紫溪和铅山河相邻。地势错落有致,丘壑分明,是修建新居的理想所在。

然而,就在辛弃疾努力收拾心情,想要适应退隐生活之时,朝堂上再一次掀起了惊天骇浪!

前面说过,宋宁宗之所以能登基为帝,全靠了两个人的拥戴——宗室赵汝愚和外戚韩侂胄。这两人在一开始尚能和衷共济,然而在新君即位之后,为了争夺朝政大权,他俩之间很快便展开了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斗争。

赵汝愚当政后,多方引进知名士人如黄裳、陈傅良、彭龟年等为自己臂助。除留正之外,还将朱熹召回朝中兼任侍讲,试图通过朱熹所开创的理学思想来影响宁宗。朱熹也通过侍讲的机会多次向宁宗进言,以此来对朝政事务产生影响。一时间,奉赵汝愚为领袖的一派朝臣声势大张。赵汝愚也成为当时最有权势的人物。

不过,韩侂胄却对炙手可热的赵汝愚充满了怨恨之情。他自认为拥立有功,却没能得到应有的重用。心怀不满之下,当然要对赵汝愚一党展开报复。韩侂胄虽然无法控制朝政的行政大权,但他凭借自己的外戚身份频繁出入宫禁,将年轻的皇帝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实际上也就操纵了皇帝的内批权。这样一来,表面上看来是赵汝愚独掌朝政,但关键的决策权力已掌握在了韩侂胄的手中。

八月二十八日,留正以内批罢相,赵汝愚独任右丞相。表面上看来,他的权势更加显赫,但背地里,韩侂胄却使用内批权接连罢免了言官黄度和侍讲朱熹。特别是朱熹,因为他多次在侍讲中恳切进谏宋宁宗,早已惹得年轻的皇帝不耐烦起来。因此,即便是有赵汝愚的尽力补救,也仍然没能将朱熹留在朝中。

此后,韩侂胄又接连出击,暗暗将谏官换成了自己的私人。在一番偷天换日的政治运作之下,将赵汝愚的同党接二连三地排斥出朝廷。尽管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被罢黜的朱熹也多次致书赵汝愚,提醒他小心韩侂胄,但赵汝愚仍然认为韩侂胄能够为自己所用而不以为意。

赵汝愚很快就因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尝到了苦果,屡屡得手的韩侂胄很快便施展了最后的一击。他说赵汝愚是宗室,又有拥立之功,若继续让他独秉朝政恐将不利于社稷。言下之意,赵汝愚乃是威胁宋宁宗皇位的最可怕敌人。

此言一出,宋宁宗自然心惊胆战。父亲被赶下皇位之事并没有过去太久,他无法容忍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赵汝愚很快便被罢相,又贬斥往外地安置,最后于途中暴毙而亡。说来讽刺的是,导致他倒台的罪名竟与辛弃疾的遭到弹劾如出一辙,都是属于莫须有的构陷之罪。

赵汝愚失势之后,其门人同党也被纷纷驱逐出朝廷。这本来是因争夺权力而起的一场政治斗争,没想到,最后还是牵连到早已赋闲在家的辛弃疾身上。这是因为赵汝愚一党的许多士人如留正、朱熹、陈傅良等向来与辛弃疾私交甚好。而韩侂胄一派的言官在对他们进行政治攻讧的同时,必然也会将辛弃疾牵连在内。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再加上辛弃疾不屑于奔走权贵之门,自然又引起了韩侂胄一伙的侧目。很快,辛弃疾便连集英殿修撰这样的贴职和宫观主管的祠禄官也被剥夺了。

打击纷至沓来,不能不对辛弃疾的心境造成影响。他在《丑奴儿》一词中描写了这种情绪:

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

尽管心情低落,但为了实现“移家酒泉”的计划,辛弃疾还是将一腔心血全部投注到了对瓢泉新居的营建之上。他依照地形的起伏走向,在铅山河与紫溪的交汇处新起了一片宅院,起名五堡洲,作为自己及家人的居所。又在附近布置修建了秋水堂、鹤鸣亭、吹台燕榭等景致。辛弃疾得意地将其命名为“期思”新居,而周围妙趣天生的山水便被唤为“一丘一壑”。这里虽不富丽堂皇,却清雅脱俗、自得风流。前来拜访的众位友人都忍不住交口称赞——没想到辛弃疾就算在经营这方寸丘壑之地上面,也尽显过人的眼光与才能呢。

不过,期思新居虽然落成,带湖旧宅却也是陪伴了辛弃疾及家人十余年时光的所在,他一时还舍不得离开这里。但在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的春天,又有两场灾祸接踵而来。

首先是陪伴辛弃疾数十年之久的妻子范氏在这一年里因病离开了人世。

范氏与辛弃疾同岁,因为辛弃疾早年四处为官,他们夫妇二人自然也是聚少离多。范氏为辛弃疾照料这一大家子人很是付出了不少心血和辛劳。只有在带湖的十年之中,才是二人人生中真正得享夫妻之乐的时光。两人还一起在亲朋好友的祝贺下共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五十大寿呢。只可惜天不假年,范氏去世后,悲不自胜的辛弃疾将她就地安葬在鹅湖附近。而往昔与范氏共同生活过的带湖旧居,自然也成了时时勾起辛弃疾回忆的伤心之地。

祸不单行,范氏去世后不久,带湖雪楼又突遭大火。火灾一夜之间将雪楼与毗邻的房舍都烧为灰烬。在此情形之下,辛弃疾不得不带着全家举家搬往才落成的期思新居之中。

乔迁本是喜事,但辛弃疾却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作出如此安排的。国事家事,无一不让他感到忧虑烦心。朝堂上所传来的也尽是坏消息:韩侂胄把持朝政后,为了打击异己,将朱熹所提倡的理学斥责为伪学,其党羽对朱熹和门人展开了连番攻击,甚至颁布了一份“伪学逆党籍”名单,不管是从学术上,还是从政治上,都形成了高压的态势。

而作为朱熹好友的辛弃疾,在这场风波中自然也难以独善其身。在长期的忧虑之中,他又恢复了过去隐居带湖时纵酒成癖的嗜好。这一回,因为夫人范氏已经病逝,身边再无人可以规劝辛弃疾,故而他的酒瘾也比过去要大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前。老家人辛虎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多次想劝谏辛弃疾止杯戒酒,可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投辛弃疾所好,在瓢泉周围四处寻觅好山好水,引得辛弃疾前去游览,希望他能暂时寄情于山水之间,忘却眼前的烦恼。

这一日,辛虎奴又兴致勃勃地前来告诉辛弃疾,他找到了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何不前去游览一番。

“哦?这里的一丘一壑都如同在我心中一般,虎奴你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去处?”辛弃疾放下酒杯道。不过,他也感动于虎奴的一片苦心,便当即答应下来:“既如此,备马,咱俩一块儿去!”

主仆俩纵马往上饶的西北方向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便是灵山。二人缓步登山而上,便渐渐走入了一片清幽的松林之中。辛虎奴兴奋地大喊:“少主人,就是这里。你看这一片好景致!”

辛弃疾不禁哑然失笑:“虎奴,这里就是灵山的齐庵呀!我卜居之时也曾到过此处,那时还准备在这里修一条新堤,筑一片堰湖,便又是处静养之所。可惜,因为财力不足而未能实现。想不到今日却又被你找了来。”

“这么说,却是老奴唐突了。”辛虎奴听主人这么说,大为失望道,“咱们今天白来一趟,嗐!”

“不,没白来!”辛弃疾缓步走到山崖边,举目远望。此地正对灵山众峰,颇有一览众山小之势,山谷间郁郁葱葱的青松随着山风发出怒涛般的吼声,使得辛弃疾心神为之摇动:“上次来,只是爱这里山清水静,却没想到另有一番风光。虎奴,你看这些松树,像不像正等待我检阅的十万大军?”

辛弃疾负手而立,面向山谷,一改平素里的谦退淡然,神色竟变得凛然起来,活像一个正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他高声诵道:

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新堤路,问偃湖何日,烟水蒙蒙?

“好词,好词啊!”虎奴连连搓着手,“就是俺听不大明白。少主人,您莫不是还想着要到疆场上去驰骋一番?”

“虎奴,还得多谢你带我来这里。哈哈哈,我想通了!”辛弃疾朗声长笑,“何必为了一时的荣辱得失而自怨自艾呢?我辛弃疾上一次投闲置散也有十年之久。如今虽人老了,可心没有老。若是在这里纵酒伤身,等朝廷下一次想要再起用老夫的时候,可就找不到人了。”

回到家中,辛弃疾便挥笔写下了一篇用来劝勉自己戒酒的词——《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玲,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况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词中,辛弃疾以风趣诙谐的笔触描写了一场自己与酒杯的对话:他责怪酒杯这位“老朋友”成天只知引诱自己喝酒,却一点也不顾及他这个做主人的身体。真是无情无义,还是赶快走人吧。而老朋友的回答却也十分有趣——您让我走,我就走。您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再来服侍您的。

主人的故作嗔怪,“仆人”的嬉皮笑脸跃然纸上,使人读来忍俊不禁。也算是无奈之下的苦中作乐吧。

其实,被遣走的并不只有“酒杯”而已。因为精力和身体都大不如前,再加上连遭打击,辛弃疾还遣散了长期以来陪伴自己的几名侍女。而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阿卿和钱钱二人。阿卿擅长歌舞,钱钱深通翰墨,她俩都深得辛弃疾的宠爱,要送走她们,只怕是比遣走“招则须来”的酒杯更让辛弃疾感到伤怀。他曾写下三首为钱钱送行的《临江仙》,其中之一云:

一自酒情诗兴懒,舞裙歌扇阑珊。好天良夜月团团。桂陵真好事,留得一钱看。

岁晚人欺程不识,怎叫阿堵留连。杨花榆荚雪漫天。从今花影下,只看绿苔圆。

词中一连引用了五六处跟钱币和钱姓人有关的典故来调侃钱钱,读来诙谐幽默,与戒酒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不由觉得稼轩居士已经一改往日里英武峻烈的形象,而变成了一个好脾气的邻家老翁。

在这段时间里,他表面上愈加谦和冲淡,朝廷上不断传来的坏消息似乎也难以在他心中荡起半点波澜。却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位英雄的胸中,还埋藏着一星半点可以燎原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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