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一萼红》婉约词原文、注释、赏析

一萼红

登蓬莱阁有感^[1]

周密

步深幽，正云黄天淡，雪意未全休。鉴曲寒沙^[2]，茂林烟草^[3]，俯仰千古悠悠^[4]。岁华晚，漂零渐远，谁念我，同载五湖舟^[5]。磴古松斜^[6]，崖阴苔老^[7]，一片清愁。

回首天涯归梦，几魂飞西浦，泪洒东州。故国山川，故园心眼，还似王粲登楼^[8]。最怜他、秦鬟妆镜^[9]，好江山，何事此时游。为唤狂吟老监^[10]，共赋消忧。

【赏析】

此词写于元军入侵、宋室灭亡之年的冬季，词人登高怀古，抒发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凄楚哀绝，被推为草窗词中压卷之作。

上阕着力于写景。凄凉幽寂的景色，衬托出形单影只的词人的“一片清愁”。“步深幽”以下几句将人带入了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中。下句进一步加以描写，点明时节是冬季，正是一派灰暗寂寥的景象。贺知章曾经畅游过的鉴湖，王羲之曾为之作赋的兰亭，如今却是满目荒凉，一片沙寒草衰的愁惨气象。睹物思人，词人心中不禁生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寂寞之感慨。回顾身世，岁月流逝，而自己孤身一人，漂泊无依，要想同范蠡当年一样泛舟湖上，却无人与伴。再看眼前破败的石阶、歪斜的老松、斑驳的青苔，凄清苍凉的景物，让词人的心中更增了一分清愁。

下阕细叙离怀。首句写词人对故国深切的思念。“几”，几度，言其频繁。“西浦”“东州”，均在被词人视为第二故乡的绍兴，“魂飞”“泪洒”，道出词人对故乡的深厚恋情。今日重返故地，却已物是人非，词人忧慨无限。“最怜他”句写出了词人对故国山川的无限热爱，“秦鬟妆镜”，极写山川之娇美，愈发反衬出词人亡国之痛之深。“何事此时游”，以反诘的语气，道出词人满腔悲愤。结句是说词人要唤来“狂吟老监”与他一起赋诗消愁，道出了词人一腔悲苦无以宣泄的沉痛之情。

【注释】

[1] 蓬莱阁：旧址在浙江绍兴卧龙山下，因唐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诗》“谪居犹得近蓬莱”得名。

[2] 鉴曲：鉴湖一曲。《新唐书·贺知章传》“有诏赐镜湖剡川一曲”，镜湖即鉴湖。

[3] 茂林：指兰亭。王羲之《兰亭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

[4] 俯仰：《兰亭序》：“俯仰之间，以为陈迹。”

[5] “同载”句：为春秋时范蠡事。见《国语·越语》：及至五湖，范蠡辞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复入越国矣。”五湖即今太湖。唐陆广微《吴地记》引《越绝书》逸文云：“西施亡吴国后，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

[6] 磴：通“隥”，指山路，石阶。

[7] 厓：即崖，山石或高地的陡立的侧面。

[8] 王粲：东汉末人，著有《登楼赋》，赋云：“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9] 秦鬟：指绍兴的秦望山，秦始皇曾登临。因山形像妇人的鬟髻，故称。

[10] 狂吟老监：指唐代诗人贺知章。《旧唐书·贺知章传》：“知章晚年尤加纵诞，无复规检，自号四明狂客，又称秘书外监，遨游里巷，醉后属词，动成卷轴，文不加点，咸有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