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1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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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鼎《满江红·丁未九月南渡》原文与赏析

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丁未,是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这一年春,北宋亡国。夏五月,高宗即位南京(今河南商丘),改元...

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

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丁未,是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这一年春,北宋亡国。夏五月,高宗即位南京(今河南商丘),改元建炎;十月,移驻今江苏扬州。九月,赵鼎自中原南渡,泊舟仪真江口而作此词。仪真,今仪征,在江苏长江北岸,靠近扬州。

上片,写泊舟仪真所见。“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写秋天阴雨气候。以“惨结”二字概括其情态。“结”更见阴寒凝积之久,“惨”,则气候、人心打成一片。起两句是总写,笼括全词;以下分写,逐层描摹。“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环顾四周,心情本已难受,再仰望天空,依然是凄凉一片,只有几行飞鸿,斜掠而下,向水边沙际投宿。这一层分写天空雁阵。“凄”字上承阴雨,下领雁阵,既指景的“凄凉”,又指情的“凄切”。远飞的大雁,又排有“几字”,投宿的空间是“沙碛”,时间是“暮”,不止落实“凄”字,还补充上文“惨”字。“征鸿”给人以飘零之感,但它还能成字阵飞,向晚还有固定的栖息之处:与之对比,作者奔亡异乡,栖泊无定,倍增孤独与思乡情绪,故接着写:“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妙在不直接写思乡,而以问语出之;不直接回答,而以写景出之。水云“浩荡”,故“南北”皆“迷”,既“迷”则乡关自然无法望见,只有徒思而已。“南北”,近指泊舟所在的大江南北,远兼故乡、故都所在的黄河南北。这里以境的开阔,写愁的“浩荡”;以水云之“迷”,写“乡关”之远。这一层分写水云。从眼前景看,水云实写,乡关虚写;从心中情看,水云虚写,乡关实写,虚实相生。“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这一层分写遥山。上面各层,写景都分明结合抒情,这一层似专门写景;惟着一“但”字,表示望乡不见,“只能”见到山色,景仍从情带出。上一层写景逼真,以开荡见笔力;这一层写的是若有若无的隐约之景,以缥缈见神韵。词句从王维《汉江临眺》诗的“山色有无中”,秦观《泗州东城晚望》的“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化来,用笔极轻,取境极美;“一抹”二字,能把上文的水云之“迷”,与此句中的山之“遥”与青之“寒”,融合体现出来,取神尤远。各层写景,都围绕作客与思乡之情,虽景有不同,笔有变化,而情的线索不变,所以最后的美景,仍然带着开头的愁情。

下片,直接抒情,由隐约含蓄转入明白倾吐。“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四个三字句,一气直下;又分成两个对仗,一个对仗叙事,一个对仗抒情。流走倾泻中有节制严整的顿挫。用《满江红》词调填此四句,常有弱句、凑句;这里的四句,则锤炼浑成,不弱不凑,立即把下片的情调带向激扬。“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说上面的遭遇,无法改变。这时作者只有三十四岁,并未真正进入“暮年”,只因家国残破,前路渺茫,便有壮志难酬的“烈士暮年”之感;加上与北方故土、亲人的“离拆”,无可奈何之中,便只能“搔首”而“兴叹”了。这里的“叹”,不是个人的叹老嗟卑,是个人命运与家国不幸联在一起的叹,意境才显得深沉。一“空”字,对“叹”又作否定,表示不甘、也不能依靠它来消愁,然而事实又只能如此,终于否定不了,益发加重“叹”的可悲程度。“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兴叹”无益,只能相信通常说法,借酒“消忧”,可是“行”杯喝酒,其量有限,又怎能消除“无极”的愁“情”呢?只好“便挽取、长江人尊罍,浇胸臆”。这于生活为强烈的幻想,于艺术为大胆的夸张,但有其逻辑的必然:哪怕愁情分量多大,江水总能把它浇消得了;有其现实的联系:作者身在舟中,面对的正是滔滔不竭的长江流水。幻想也好,夸张也好,都是来自现前事物的“起兴”,契机自然,有逾于间接的想象。“须信道”二句,一句翻腾,一句反跌;“便挽取”二句,倒挽作结,笔势盘旋夭矫,如神龙掉尾,力量很大。这样,词的后半片,就以高亢的音节、丰富的想象、奇矫的笔力,使整首的基调进入雄健豪迈。

这首词以描写南方客地的凄迷景物,抒发怀念北方沦陷中的河山的沉痛心情,是南宋初年的一篇出色的豪放词作,风格颇接近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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