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逸女《花心动 春词·仙苑春浓》原文与赏析
仙苑春浓,小桃开,枝枝已堪攀折。乍雨乍晴,轻暖轻寒,渐近赏花时节。柳摇台榭东风软,帘栊静、幽禽调舌。断魂远、闲寻翠径,顿成愁结。 此恨无人共说。还立尽黄昏,寸心空切。强整绣衾,独掩朱扉,簟枕为谁铺设?夜长更漏传声远,纱窗映、银釭明灭。梦回处,梅梢半笼淡月。
这是一首闺怨词,作者与词中抒情主人公均为女性。刘勰认为“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文心雕龙·明诗》)。“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同上《物色》)。指出时序物态对人的心灵情感的感发作用。而那些居于深闺、与外界隔绝的封建时代的妇女,对时序的变化和物态的感发也更为细腻敏感,中国古代诗词中大量的闺怨作品,均是为此而发的。此词题为春词,是抒发因春而起的感触。上片写景,下片叙情。
首句扣紧题旨,所写乃是仙苑中的春景。人居之所而曰“仙苑”,点出其华丽且非常人所居之地。苑中桃花竞开,枝枝芳华灿烂,光彩照人。“春浓”二字更概括出春意盎然、芳华极盛的情景。“已堪攀折”,是实写桃花极盛之景,又以花盛暗示出女子处于青春年华,渴盼爱情的情态。自《诗经·摽有梅》,我国古代便有以花盛果熟比兴女子求偶的习惯。歇拍进一步从时序刻画春浓。“乍雨乍晴,轻暖轻寒,渐近赏花时节”,以“乍”(刚)写春天晴雨交替的变幻,以“轻”写春天乍暖还寒,但却和煦宜人的轻柔感受。在这种晴雨冷暖交替中反映出一种春天勃发的生命萌动的活力。几番残雨笼晴、轻暖轻寒之后,百花盛开,已到了春光明媚的赏花时节。攀折与赏花,均是人之动作情态。首两句均由物及人,由花盛而写女子已值攀折的极盛年华,由春盛写渴盼爱情的情态。表现了因春盛花盛而感发的渴望爱情、春心萌动的情景。第三韵由自然情景转向人之处所。其幽深寂寞与自然界万花争发、生命喧腾的景象成强烈对比。台榭旁吹动柳的东风是无力的“软”,帘栊遮蔽的深闺是寂寞的“静”,绿阴深处鸟儿的鸣叫更反衬出居处的幽深孤寂。春心本共花争发,然因离人远去,这春花春时春情只能引起伤离惜春情怀。行人踪迹不定,刻骨的相思使闺中人魂随天涯、断续无凭。怅惘之中,本想在旧日共游的翠径上重寻旧迹以求慰藉,但物是人非,反而引起更为郁结难遣的愁绪。换头叙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怅恨是无法与人叙说,也无人可以叙说的。“立尽黄昏”,以极为细腻的动作刻画出主人公这种无法言传之怅恨。“立尽”,既点出立于斜阳中怅望之长久,愁怀之郁结,黄昏斜阳又暗寓着闺中人独守空房,年华在孤寂中白白流尽的情致。“寸心空切”将“立尽黄昏”之情化为灰烬,点出这种相思怅恨无人理解,是徒劳无益的哀伤。写到此处情已尽,意已绝。“强整绣衾”以下重起一意,写闺中人无可奈何之下,强自振作的情态。在时空上是由黄昏至夜晚,由屋外至屋内的接续。强打起精神整理绣花的衾被,独自掩门不知不觉间又在床上摆上两个枕头。待摆好之后,才醒悟人去屋空,此枕为谁铺设呢?不觉悲从中来。这个细节突出了闺中人渴盼爱情相思至极的情怀,其以反问之句出之,则表现了情感上的又一个跌宕转折。继之写长夜独眠,不直接写辗转难寐,只写耳中所听,是在幽静的长夜里远远传来的滴漏声;目中所见,是映在纱窗上明灭不定的灯影。以漏声的悠远不断,灯影的明灭不定,暗示闺中人绵长的相思,动荡的情绪。结句“梦回处”写闺中人在愁绪之中渐入朦胧之境,从梦中惊醒之后,只见窗外一泓清淡的月色笼罩着摇曳的梅梢。此处化用卢仝《有所思》“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之意,在短暂的梦中,也许真切地见到亲人归来,在窗下轻叩,于惊喜交加中醒来,仍是形只影单,窗外风吹梅花,梅落敲窗,眼前只有梅梢轻摇,月色轻淡如水,一切是相思之极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