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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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沁园春 带湖新居将成·三径初成》原文与赏析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岗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这首词写于淳熙八年(1181)秋天,其时,词人仍在江西安抚使任上。几年来,辛弃疾在...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岗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这首词写于淳熙八年(1181)秋天,其时,词人仍在江西安抚使任上。几年来,辛弃疾在官场上一再升迁,“顷列郎星,继联卿月;两分帅阃,三驾使轺”(《新居上梁文》)。已经成为南宋王朝的封疆大吏。但他因力主抗战,受到主和派的忌恨,经常遭到谗言诽谤,他深感仕途艰险可怖。两年前他已感到自己“孤危一身”,“年来不为众人所容。顾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踵”(《淳熙己亥论盗贼札子》)。于是他准备归隐之计,在江西上饶北郊的带湖营建别墅,题名为稼轩,并自以为号,还特地请洪迈写了一篇《稼轩记》。就在写这首词的这年十二月,他果然被人弹劾而罢官,从此在这带湖的稼轩别墅内闲居了十余年。不过,写这首词的时候,词人尚未退隐,词中写的是对官场生活的厌倦、向往隐居生活但又有用世之心的矛盾情绪。所以《花庵词选》题作“退闲”是错误的。

上片首句就开门见山,点题。“三径”原指小路。汉代蒋诩隐居时,在院内开了“三径”,从此人们常用“三径”代指隐士居住的田园。如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就是指将要隐居的田园。这里即指带湖新居。词人身在朝廷而“三径”已成,表明退隐之志已决,既然新居落成,主人自然就要回去。可是词人却用了反挑之笔:“鹤怨猿惊,稼轩未来。”这是用孔稚圭《北山移文》中说的话:“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不过孔稚圭的原意是讽刺假隐士周颙贪图爵禄而抛弃隐居生活,辛弃疾的人仕当然决不是贪求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挽救国难。但是既然早想退隐却又留恋官场如此之久,也就难免使山中的猿鹤要惊怨主人不回来了。所以这个反挑的正意实际上是说自己的退隐势在必行。接着以“甚”字领起,承接前三句。“意气”,志趣;“衣冠”,指做官的人;“抵死”,总是。意思是说,自己平生志趣以隐居山林自期,但客观境遇却总是陷入污浊的尘世,因此被世人所嘲笑。前面说猿鹤惊怨主人没有回来,这里说世人嘲笑自己不实践平生志趣,前后照应,都表达出事与愿违的苦恼情绪。至此,已把在官场留恋时间太久这层意思写足。下面便转出另一层意思,提出一个问题:厌倦了官场生活,就必须归家隐居,而且贵在趁早,不能迟疑。那末,这难道真像西晋张翰说的那样,退隐是为了贪图美味的享受吗?据《晋书·张翰传》记载,张翰在洛阳做官,看见秋风起,想起家乡吴中的美味菰菜、莼羹、鲈鱼脍,说:“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于是弃官而归。这里辛弃疾故意提出这个问题,用意在于他明明知道张翰之所以退隐,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避祸,因为当时西晋政权内部矛盾斗争很激烈,他不愿作无意义的牺牲品。所谓莼羹和鲈鱼脍,不过是托辞而已。所以歇拍三句便回答了这个问题:正像秋江上的雁儿都懂得要躲避突然射来的冷箭,船夫也知道遇到凶险的浪涛必须把船撑回,辛弃疾也是为了避祸呵!这三句说得非常沉痛。试想,作为抗金英雄的辛弃疾,他来到江南一心想为祖国统一事业作出贡献,当时他一心报国,曾在《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中说过:“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认为在祖国还没有统一之前,只顾自己安乐,作个人打算,那是可耻的事。可是如今他自己居然在带湖买田置屋,并自己取名稼轩,这不是很矛盾吗?这实在是因为这些年来现实中的教训使他懂得:国事,他插不上手,在地方官任上,又遭到不少人的指责和反对,而且还有更可怕的迫害在等待着他呢!现实迫使这位英雄走上了自己不愿走的路。这个不得已的无可奈何的做法,对辛弃疾来说该有多大的痛苦!词中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在结构上恰是一转一结,密合无缝。

上片在结构上起承转合,层次分明,又曲折有致。下片换头后则放笔直写:在东岗上再盖一座茅屋,最好把门窗都开在朝水的一边。为了便于将来划着小舟到这里垂钓,还应该先在岸边种上垂柳。竹林子也要用篱笆保护起来,但不要妨碍观赏梅花。过去大诗人屈原曾说过,秋菊可餐,春兰可佩,那就留待我住下来亲手栽种吧!以上都是具体描绘带湖新居的环境布置,在行文上一气呵成。这里有茅屋、小舟、垂柳、竹林、梅花,都显示出高洁淡雅的风格,实际上也表示了词人高雅的品格。但最后三句,却来了个大转折:“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表面上说的是考虑再三,担心皇帝恩深,不会让自己退隐,所以思想上犹豫不决。实际上反映了词人用世和退隐思想的矛盾。辛弃疾毕竟是个英雄,祖国尚未统一,中原失地尚未收复,人民需要他为祖国出力,词人也是不能忘情现实的,所以他在新居将成时思想斗争很激烈:究竟继续在仕途上艰难地奔走着,还是就此辞官闲居,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了。由此可见,这首词深刻地展示了辛弃疾用世和避世思想的矛盾以及由此造成的苦闷心情。

这首词写出后,辛弃疾的朋友赵无咎(善括)当时也写了题为《和辛帅》的两阕《沁园春》,见《应斋杂著》卷六。词作写得激昂慷慨,大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思想,但对辛弃疾的遭遇也表示十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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