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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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念奴娇 登建康赏心亭,呈史留守致道·我来吊古》原文与赏析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儿辈功名都付与,长日惟消棋局。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辛弃疾任建康(今江苏南京)通判。当时,他南渡归宋后,已经度过七个年头,而他向往的抗金救国事...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儿辈功名都付与,长日惟消棋局。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辛弃疾任建康(今江苏南京)通判。当时,他南渡归宋后,已经度过七个年头,而他向往的抗金救国事业,却一筹莫展。南宋朝中主和派当权,不仅不图恢复,反而排斥和打击抗金爱国志士。辛弃疾是坚定的抗金派,所以便成为他们打击的对象。由于此种原因,词人在一次登赏心亭时,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便写了此作,呈送建康行宫留守史致道,以表达对国家前途的忧虑,对议和派排斥爱国志士的愤懑。全词在写景时,寓情于景,感情色彩极其浓郁;在抒情时,吊古伤今,笔调极为深沉悲凉。

为了表现吊古伤今的主题,词作分以下几个层次下笔:建康古来的地理形势,如今的败落景象;并用东晋名相谢安的遭遇自况,表达词人缺乏知音的苦闷;最后用长江风浪险恶,暗喻南宋岌岌可危的局势。

开头三句,是全词的序曲,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主题,如万丈高楼拔地而起,颇能引起读者的悬念。然后再围绕主题,一层一曲地舒展开来。“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是说词人登上高楼,触景生情,引起无限感慨。“闲愁千斛”,是形容愁苦深重。所谓“闲愁”,是作者故作轻松之笔,其实是他关心国事的深忧焦虑。

四、五两句,采用自问自答的方式,把“吊古伤今”落到实处。作者为何提出“虎踞龙蟠何处是”的询问呢?据《金陵图经》说:“石头城在建康府上元县西五里。诸葛亮谓吴大帝曰:‘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都也。’”正因为如此,建康曾经成为六朝的国都。在辛弃疾看来,这座古城,昔日六朝的帝王,曾凭借它那“虎踞龙蟠”的险要形势,做过一番大的事业。但今天它已经徒有空名,留下来的只是一片败亡的历史陈迹。言外之意,是谴责南宋朝廷不利用建康有利的地形,作为抗击金兵、收复中原的重镇。“兴亡满目”,其中“兴亡”二字是偏义词,侧重于“亡”字。

“柳外斜阳”五句,是描写建康如今的景象,把“兴亡满目”落到实处,渲染一种悲凉凄楚的气氛。这里描写的景象是:夕阳斜照在迷茫的柳树上;水边觅食的鸟儿,在急促地飞回窝巢;田垅上的乔木,被狂风吹打,飘落下片片黄叶;一只孤零零的小船,漂泊在秦淮河中,匆匆地向西边驶去;不知何人,吹奏起悲凉的笛声。为什么映入词人眼帘的,都是这种迷茫凄楚、仓皇急促、孤寂悲凉的景象呢?不言而喻,这与作者当时的心境有关。从构思而言,上片三个层次,采用层层递进、环环紧扣的笔法,衔接极为严密。而每个层次,又都从不同的角度,加深和强化主题。

上片十句侧重于“吊古伤今”。下片十句则侧重于表现词人志不得伸、无法实现抱负的愁苦及其对国家危局的忧虑。下片亦分为三个层次:前五句为一个层次,是曲笔;次三句为一个层次,是直抒胸臆;最后两句为一个层次,是比喻。各个层次的笔法虽不相同,但能相辅相成,各极其妙。“却忆安石风流”以下五句,是使用谢安受谗被疏的典故,借以自况,曲折地表达词人遭受排斥,无法实现理想的苦闷。前三句写谢安(字安石)早年寓居会稽,与王羲之等知名文人,“渔弋山水”、“言咏属文”,无处世之意。晋孝武帝亦司马曜执政,他出任宰相,后来遭谗被疏。“泪落哀筝曲”,是写谢安被疏后,孝武帝有一次设宴招待大将桓伊,谢安侍坐。桓伊擅长弹筝,他为孝武帝亦弹一曲《怨诗》,借以表白谢安对皇帝的忠心,声节慷慨,谢安深受感动,泪下沾襟。孝武帝亦颇有愧色。词人使用这个典故的目的,在于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曲折隐晦地表达志不得伸的情怀。“儿辈”两句,是写谢安出任宰相未被疏前,前秦苻坚率九十万大军南犯,东晋国势十分危险。谢安派弟弟谢石和侄儿谢玄领兵八万,迎战苻坚,在淝水一战,大败苻坚(即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当捷报传来时,谢安正在和别人下棋,他看完捷报,扔在床上,了无喜色,仍下棋如故。别人问他战况时,他才漫不经心地答道:“小儿辈(指谢玄而言)遂已破贼。”这段历史,本来说明谢安处理国事,沉着镇静。可是辛弃疾改变了它的原意,把词意变成:建立功名的事,让小儿辈干吧,我只有整天下棋消磨岁月了。不难看出,词人改变这段典故原意的目的,即在于抒发自己壮志未酬、虚度年华的愁苦,同时也给议和派以极大的讽刺。

“宝镜”三句,笔锋又从历史镜头转到现实,词人用寻觅不到宝镜,夜幕降临,无人劝酒,来暗喻理想难于实现,美人迟暮,缺乏知音的苦闷。隋朝王度《古镜记》谓“宝镜”为“照妖镜”,辛弃疾把它当作实现理想的象征,化腐臭为神奇,恰到好处。正如刘熙载说:“稼轩词龙腾虎掷,任古书中理语、廋语,一经运用,便得风流,天姿是何复异!”(《艺概·词曲概》)的确如此。“宝镜”三句,格调虽悲愤沉郁,但词意却含蓄蕴藉,优美动人。

最后两句,意境幽远,寓意颇深。写词人眺望江面,看到狂风怒号,便预感到风势将会愈来愈大。“朝来”,即从早晨以来。“波浪翻屋”,谓浪倒若房屋之圮。只要联系当时南宋面临金兵压境、虎视眈眈的危局,这两句词暗喻什么,不是不言而喻了吗?

“吊古”之作,这在古典诗词中,是能够经常见到的。古人凭吊古人古事,并非无的放矢、无病呻吟,他们大都借以抒发感慨或鸣不平。辛弃疾这首“吊古伤今”的词作,感人至深,写得尤为成功。《宋史》本传称他“雅善长短句,悲壮激烈”,即说明辛弃疾此类词作的豪放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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