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首页/李清照传记/李清照传记:同结连理

李清照传记:同结连理

同结连理我是那么的相信,所有的相遇,不过是前生未了缘分的再续,是故人的久别重逢。这不需要意志去坚守,不需要在忘川河边痴痴地等待,那是故事里最为自然的继续,没有谁可以追寻,也没有谁可以拒绝。情之所在,也仅是低眉浅笑间的一缕心思,弱水三千,盈盈一掬,便满是彼此。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同结连理

我是那么的相信,所有的相遇,不过是前生未了缘分的再续,是故人的久别重逢。这不需要意志去坚守,不需要在忘川河边痴痴地等待,那是故事里最为自然的继续,没有谁可以追寻,也没有谁可以拒绝。

情之所在,也仅是低眉浅笑间的一缕心思,弱水三千,盈盈一掬,便满是彼此。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

院落里残红依稀,星星点点,余香未了。这是一个春末夏初的清晨,连天上暖阳都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连串铜铃般的笑声打破了深宅的宁静。她正在秋千上荡漾,罗衣轻扬,身如燕子般轻盈,在空中自在往来,好不乐乎!

在那个年代,秋千是闺秀女子最喜爱的游戏之物,足不出户,却有着无尽的遐想。她们把自己那一份绮丽的梦想寄托在秋千上,肆意放飞着种种喜悦。唐诗宋词里有着许许多多这样的句子,如李元膺的《菩萨蛮》:“彩旗画柱清明后,花前姊妹争携手。先紧绣罗裙,轻衫束领巾。琐绳金钏响,渐出花梢上。笑里问高低,盘云亸玉螭。”形象地描绘出少女们荡秋千时的欢快情形。又如刘禹锡的“秋千争次第,牵拽彩绳斜”,柳永的“巧笑嬉嬉,手簇秋千架”……

也有把秋千与静夜、明月联系在一起,以诉刻骨相思的,如贺铸的“殢酒伤春,添香惜夜。依稀待月西厢下。梨花庭院雪玲珑,微吟独倚秋千架”;张炎的“扬芳丛、低翻雪羽,凝素艳、争簇冰蝉。向西园,几回错认,明月秋千”;张先的“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摇荡的秋千,成了古时女子文人表达情思的意象,仿佛那院落里的小小秋千,也因着这些词句,又多了一番别致微妙的韵味。

少时的清照是那么的活泼好玩,自成一片天地,兴致盎然。此时,她正坐在秋千上,随风飞舞,直至微倦,方肯停下来。额间鬓角香汗淋漓,汗水透出轻薄的衣衫,微风习习,竟略有凉意。

起身,懒懒地揉着酸软的柔荑纤手。忽闻家仆引着客人进院的声音,远见一位俊逸儒生轻轻走近。她不觉惶恐起来,急急朝内屋跑去,慌乱之间,竟把鞋子都跑掉了,来不及收拾,唯有以袜着地,匆忙逃离,又发现头上金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掉在了草丛里。

此情此景,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如此狼狈。而后的许多年,两人每回想起这一幕,都会不禁相视而笑。

清照向来淡定,任何事情,都能优雅地应对。今天这般的手足无措,不过是因为来者似曾相识,听说这位客人来了几次,跟父亲议的事,与自己有关。此番突然相遇,怎教她不羞涩万分?

只是又不甘心就这么错失了一次相见的机会,于是悄悄放慢了脚步,躲在了院里半掩的门后面,倚门回首,假作嗅梅,透过门的缝隙偷偷看了他一眼,渐生赧颜……

自然是没敢仔细观察,却有一种情绪在心里渐渐滋生、默默蔓延……少女的心事如同手中的那一将熟未熟的青梅,占尽了春日的美好。

寥寥数句,她的形象已跃然于纸上,把她想见又羞见的怯怯情思刻画得淋漓尽致。她的心意是真实的,自然的,也是大胆的,封建社会对于深闺女子的“道德”禁锢,在清照这里,不过是化为一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竟有后人以“不穿鞋而着袜行走,含羞迎笑,倚门回首,颇似市井妇女之行径”来批判这词,并怀疑非名门闺秀的清照所作,未免难解。

明人沈际飞在《草堂诗馀续集》中对此篇称赞曰:“片时意态,淫夷万变。美人则然,纸上何遽能尔。”现代古典文学学者詹安泰也道:“女儿情态,曲曲绘出,非易安不能为此。求之宋人,未见其匹,耆卿、美成尚隔一尘。”

这让我想起唐代诗人韩偓的七绝《遇见》:“秋千打困解罗裙,指点醍醐索一尊。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诗虽好,意境也相仿,却不及清照,表达的是自己内心,让人读来,她这一走一回,宛若在眼前。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他就这样,闯进了她的心里……

不久后,赵府送出的聘礼,被送进了李府的厅堂,红色的绸带,灿烂得如金色的年华,让所有人都笑逐颜开。

原来,明诚一直以来对清照都是敬之慕之,仅是在她的诗词中寻找她的影子,不敢有非分之想。直到那天与她偶遇,才发现,嫣然明眸,原来与自己这么的近。她不是远在天边的仙子,而自己也非配不上佳人的市井小人。那么,何不试试说服父亲去提亲?若得美人归,那是上天的厚爱,纵然不成,也没有亵渎美人半分。

当天晚上,明诚来到老父赵挺之房里,吞吞吐吐地向父亲重提昔日的“芝芙梦”,赵挺之阅人无数,当即明白了儿子的心意。

是时,赵挺之正为当朝吏部侍郎,官居三品,政绩突出。能坐稳朝廷要职,赵挺之也是一个聪明的人,懂得如何在纷繁的政廷上保护自己。朝廷两派的矛盾日益严重,党争频繁,无论分属哪一派,都有被倾覆的可能。

赵挺之向来拥戴王安石变法,又与奸臣蔡京结交,而苏东坡、黄庭坚等人则是反对变法的旧党,李格非是苏东坡的门生,但在政事上又不会有过激的行为。这些年,在宣仁太后的支持下,朝廷逐步废新法,恢复旧制,新党处于劣势的地位。如若两家联姻,日后即使是旧党赢了,赵挺之也不至于沦落到一无所有。

这样想着,赵挺之的心里已有了十分的打算,表面却仍然故作沉思,为难地向儿子明诚分析道,自己与李格非分属两党,也算是政敌,怎么能让他迎娶李府的女儿呢?

明诚未历人事,哪知道父亲的另一番心思,一听就急了,连连劝说,希望父亲不要为了政事牺牲儿子的幸福,并道出连日来为思佳人寝食不安的苦衷。

赵挺之叹了一口气,说是为了儿子的幸福,老父也不得不冒着被同党误会的危险,允下这门亲事吧。赵挺之嘴上说着,心里却在谋算,这样一来,能让儿子感下大恩,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让儿子出面说话。

于明诚来说,其他事情并不重要,无论父亲心里盘算着什么,只要能让父亲答应这亲事,已是最好的回答。当晚,他兴奋得一宿未眠,次日一早,便催促父亲遣媒人前往李府说亲去。

北宋诗人陈师道在其《历山居士集》中有这么一段话:“正夫有幼子明诚,颇好文义。每遇苏黄文诗,虽半简数字必录藏,以此失好于父,几如小邢矣。”明诚虽为新党赵挺之之子,却醉心金石,好读书,更是喜欢旧党苏东坡和黄庭坚的诗文,每次见到,都要亲自抄录收藏。为此,赵挺之多次怒斥明诚,想尽办法让明诚安心仕程,不要节外生枝。可是明诚始终我行我素,不仅如此,还与旧党宰相刘挚的儿子等人结交为挚友。

关于这些,官居六品、任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早有听闻。他对明诚坚持自己的理想、不为亲父和强权左右十分欣赏,也知道明诚学识颇丰,有着远大的抱负。二人论家世,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算是官门之后,可说得上是“门当户对”。若论他的才情,论人品,也更不在话下,与女儿相配,自是不会委屈清照。

李格非并没有立即答复这门亲事,反而私下约见过明诚几次,此儿眉宇间透露出刚正英健之气,谈吐间也温文尔雅、进止有致,自己是十分满意。后来与女儿数番暗示,清照也没有表示异议,便知姻缘可成。

这个只有等待的过程,真是漫长。遣媒人送去庚帖,又亲自拜见过清照的父亲,却一直没有消息。这些日子,于明诚,似乎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时间停止了脚步,河水也不再流淌,树上的知了收起了歌声,仿佛也在等待着远方的一笺信音。

直到媒人的笑声穿彻厅堂,众友送来贺帖,一切皆恍若梦中。每一缕阳光,都蕴藏着无限生机,落入他的心中,映照出欣喜。窗外的玉兰,与清风私语,欲把喜讯带到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让花儿同舞,让草儿同乐。

该怎样的感激,才能不辜负岁月的恩赐?在生命中最美的时光相遇,这般的情意如流云霁月般让人感叹,让人欣羡……

非特殊说明,本文由诗文选原创或收集发布,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