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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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传记:人比花瘦

人比花瘦只是寻常女子,心里眼里生生地也满是他的好。于是,她在离别的日子里,书写着长相思,一点一点,洇染了整个岁月。天若咫尺,人分南北,依旧只有苍凉的坚守。人间四季,也抵不过一刻相思。柳永说:“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辜负的时光,好比爱人的初心,那么熟悉,却终究已经失去。任凭你是世间嫣红里最美的一枝,也留不住圆满的悬月。又到重阳日,真应了那句“每逢佳节倍...

人比花瘦

只是寻常女子,心里眼里生生地也满是他的好。于是,她在离别的日子里,书写着长相思,一点一点,洇染了整个岁月。天若咫尺,人分南北,依旧只有苍凉的坚守。人间四季,也抵不过一刻相思。

柳永说:“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辜负的时光,好比爱人的初心,那么熟悉,却终究已经失去。任凭你是世间嫣红里最美的一枝,也留不住圆满的悬月。

又到重阳日,真应了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些熟烂在心的句子,在某个情境被提起,却还是这般的颤动人心。因着种种相同的心意,这些句子在历史长河里沉析了出来,一直流传,又如清照笔下的一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醉花阴》

重阳,九月初九,九是阳数,日月并应,两九相重,故得其名,又有长久之意,所以被作吉祥佳节以庆贺,其中当有许多的活动,还有传说。

《齐人月令》中道:“重阳之日,必以糕酒登高眺远,为时宴之游赏,以畅秋光。”人们在这天会登高赏秋,享宴高会,或祭飨天帝与先祖,祷告祈福。重阳里亦会插茱萸辟邪,赏菊饮酒求寿。《西京杂记》里也有说:“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这些民间的习俗一直延续至今,依旧盛行。在人们的心里,重阳是收获的好日子,寓意深远,自然重要。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起句又是清照所擅长的物境描写,如同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眼中所及的一物一境,皆为心生的悲欢哀乐,也只有尊重自己的内心,才能这样细致地把感情付诸笔下,感动着所有读过的人。清照的一生,从安和走向灾难,从天真走向悲苦,从拥有走向贫瘠,但是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唯一不改的,便是她那颗真诚的心。这也正是她为何能写出这样动人的辞章,流传千古的缘故,除了卓绝的才情,真正可贵的,是她的真实!

天气阴沉暗淡,云雾朦胧,遮蔽了天光,“薄雾浓云”,沉郁的氛围,惹起离人别愁。屋子里兽形金属香炉中,瑞脑香销,烟气盘旋心上。她独守深闺,度一日,竟是这般的艰难。已值秋时,本该愈短的白昼怎么会变得漫长,刺眼的光,把她囚在回忆里,挣脱不开的,不是命运,是她自己……

从那日汴京分别,到现在,时日久了,在幽寂的心情里也过惯了,渐渐地,也就变得麻木了。可怜“佳节又重阳”,惹下相思,才发现还是难以禁受。一个“又”字,写得惊心,写得悲伤,是的,太久了,一日复一日,又到了无可逃脱的节庆。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日,却又是无眠的夜。天阶夜色,凉薄似水,“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深秋的寒,沁入了骨子里,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纱帐中,辗转反侧,思潮涌动,萧瑟之意泛溢心头,就如这秋,这重阳……

依稀看见,在他们婚后不多的日子里,逢重阳,必也会携手出游,或登高以抒秋怀,或赏菊赋诗,交杯菊花酒,祈幸福绵久……她当是记得,那一日,他们有多快乐!执手相看此美好的时光,幸福是细水长流的甜蜜,她自然懂得,也倍加珍惜。

可惜,世间事,并非努力握着,就能留得住。

夜深无聊,她就这么躺着,想往日的他,想今日的菊花……

而今又是重阳,没有他在旁,菊花依然盛放,东篱边,“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看着许能一扫心中的沉郁。所以今天黄昏时分,她还是强抑烦闷的心情,走出了房间,独自对菊饮酒,如那年一般,所异的是,有情人已隔了重山万水,不得相逢。

真是羡慕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逸心境,同情同景,自己却挣扎在相思之苦里虚度光阴。此刻,妄图赏菊饮酒,从俗度节,却又在花香盈袖时,颓然若失。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每每读及,我总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痛,才能写得这般凄绝的句子?相思蚀骨,令人堪比黄花消瘦,自怜之情显然。再借“帘卷”“西风”“菊花”等意象,在篇中推出了词眼,千回百转,动人心魄。一阕词写至此,已是超出了寻常相思的呻吟之语。一切当是清照与文字的际遇,正如清人陈廷焯《云韶集》所评:“无一字不秀雅,深情苦调,元人词曲往往宗之。”

关于这句,在元伊世珍《琅嬛记》卷中引《外传》中还写着这么一个故事:

清照思君,难耐愁苦,在重阳时节写下了此篇《醉花阴》,又恐远方的丈夫不懂这番相思之情,于是把词函寄予明诚。

词中字句,幽细凄清,满满的,全是她独处时的倾诉。纵是我们这些局外人读来都会为之动容,心系着清照的明诚怎能不明白?感动之余,该还会生出隐隐的痛吧?清照也是相信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明诚与她,彼此的牵念从未断绝过,想起聚时不多便要面对这日日夜夜的分离,怎不教人伤怀?

明诚拿着她的这首《醉花阴》,反反复复,细阅了数遍,仿若只有把它牢刻在心上,方不负清照深情似的。到底是不忍她深受相思煎熬,欲回词以慰,还是真如《琅嬛记》所说,不过是叹赏之余又起了逞强争胜之心?总之,他突然闭门谢客,废寝忘食地写了三天三夜,共成五十首词。若是为了报情,这样的专注足可见明诚的心意并不逊于清照。若是为了斗胜,也能得见他心志的坚强。

明诚写成了五十阕词后,把清照的这首《醉花阴》夹杂于其中,拿给好友陆德夫看。陆德夫阅之,细加玩味后说:“只有三句绝佳。”明诚追问道:“哪三句?”陆德夫闭眼吟曰:“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明诚诧然,这不正是清照的句子吗?若是因着虚荣,人之小小劣性也是可原谅的,这样的计较并不影响明诚对清照的情意。何况这个故事并不能尽信。其中说到明诚三日作词五十首,若是真的,即使他才不如清照,也必是能词之人。可实际上明诚从来喜欢的是金石碑刻,并不用心于填词行文,更鲜见有佳句流传于世。除了《琅嬛记》外,更没有其他名典记载可说服,足见其谬。

王学初在其《李清照集校注》卷一中也道:“《琅嬛记》所引《外传》,不知何书,殆出自捏造。所云‘明诚欲胜之’,必非事实。”确实也是,明诚实在没有理由与清照斗词,他迎清照入门的时候,她已是才绝京城的词女。他心之所爱,不会因为她名大于自己而旁生其他念头。

不过,无论如何,都只为了说明清照所作《醉花阴》的奇思高绝,真伪均无处考究,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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