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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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传记:囹圄风波

囹圄风波如若,这不过是一场赌注,她并不会料到的是,输的不仅仅是希望。岁月相催,如何能不问因果?这里面,经历了太多滋味,遗世的悲伤,成了不可磨灭的宿命。我们看不见立于繁花摧落之中的清照,看不见她的单薄、她的寡淡……生命里突然闯入的意外,并不能给予她想要的安宁。怪只怪命运里容不下太多的慈悲,连巷陌烟火的梦,也无法延续至终。张爱玲说:“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

囹圄风波

如若,这不过是一场赌注,她并不会料到的是,输的不仅仅是希望。岁月相催,如何能不问因果?这里面,经历了太多滋味,遗世的悲伤,成了不可磨灭的宿命。

我们看不见立于繁花摧落之中的清照,看不见她的单薄、她的寡淡……生命里突然闯入的意外,并不能给予她想要的安宁。怪只怪命运里容不下太多的慈悲,连巷陌烟火的梦,也无法延续至终。

张爱玲说:“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一个人承担,总是有着莫名的力量,也许,仅仅是习惯了,习惯了悲伤,陷在泥淖里,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我们有勇气去独自面对艰难,竟无法在别人的关心前设防。长在冰封的心,总是不能拒绝温暖,故作坚强。

所以,张爱玲最后选择再嫁德国后裔赖雅,是时,赖雅已然六十五岁风烛残年,而且穷困潦倒,久病缠身。她偏偏愿意,并不是委身下嫁,而是真心诚意要与他为伴,照顾他,与他冷暖与共,为他绽放最后一页风景。她没有向任何人交代,世俗的种种也与他们无关,就这么一意孤行。

也许,并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为了那一份难得的温情,为了余生不至于太过惨淡。她一直可以迎着风雨前行,一个人,自以为不需要任何帮助,却在一把突来的伞下长久伫立。这样的嘘寒问暖,她也受不了。

清照想来亦是如此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不是为了爱。同样的义无反顾,她却没有张爱玲那么幸运。赖雅的智慧与涵养,让爱玲感到安心,相处的默契,也让她快乐。所以,怎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向来不是爱玲的负累。

而清照与张汝舟的婚姻,只维持了百余天。

婚后,清照病稍缓,便发现了这个所谓的丈夫张汝舟,竟心有歹念。一切指向明诚与清照文物收藏的盛名,外界总以为他们穷一生之力去收藏整理,定是库存甚丰。张汝舟不过是觊觎了清照手上的珍藏,又道是明诚故后,清照孤苦无依,颠沛久病,正是下手的机会。原来所谓的关心,所谓的病榻照料,所谓的婚姻,只是为了那些身外虚无之物。

一场骗局,这样的算计,病中的清照,实在难以招架。

清照在《投内翰綦公崇礼启》中这样说道:“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

清照认清了张汝舟的真正居心,而张汝舟也发现了自己的计谋落空了。清照手中所藏之珍物并不是外界所传那么多,经过这么些厄难,文物古籍已余剩无几。而且清照识破他的真面目,就连不多的文物也收起来,不会交予他,甚至每每见面,都是一脸的鄙弃。

他开始对她拳脚相向……

可怜才情惊世的一代婉约词宗,备受世人敬崇的清照,可怜弱不禁风、久历苦难的清照,在身心俱疲的晚年,还要受此恶人暴力残害。若是明诚见到,该是多么的心疼……

她用了《世说新语·文学》的“刘伶之助”和《晋书·石勒载记》的“石勒之拳”两个典故,控诉张汝舟对她的虐待,已到了无法共处的地步。一身清白高洁,竟在桑榆晚景失节下嫁这样一个污劣无赖,清照心中实在懊悔不已。

她心灰意冷,只想快快脱离此厄运。但在悠悠数千年中华传统的观念里,只有妇犯七出,夫可休妻,决不能有妻子主动提出解除婚姻的关系,这有悖人伦纲常。直至宋代,已有明文,除非丈夫手写休书,否则妻子的个人行为不能奏效。

而她心里清楚,张汝舟是不可能休妻的,即使把她折磨至死,也要维护大丈夫的颜面。清傲若清照,岂能在这样的屈辱中度日,即使舍下一身皮囊,也要离开这个面目狰狞、居心不轨的恶人。女子生是夫家人,死为夫家鬼,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信念,无论如何,她也不愿与这个人再有纠缠,即使魂归黄泉,也不可以再入他的门。

清照不是那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见识浅薄、甘愿认从命运的女子,她向来爱憎分明,个性刚强独立,自是拼尽半生心力,也要离开张家。

受弟弟李迒的帮助,清照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决定把这个所谓的丈夫告上官府。宋代科举制度有规定,士人需参加科举达到一定次数,才能有资格授得官职。而张汝舟此等小人,当初虚报了考试的次数,才取得今日的成就,犯下的是欺君之罪。

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十八清楚地记载了这一件事:“(绍兴二年九月戊午朔)右承奉郎、监诸军审计司张汝舟属吏,以汝舟妻李氏讼其妄增举数入官也。其后有司当汝舟私罪,徒,诏除名,柳州编管。李氏,格非女,能为歌词,自号易安居士。”

清照状告亲夫的案子甚至惊动了宋高宗,她写的《投内翰綦公崇礼启》中说道:“外援难求,自陈何害,岂期末事,乃得上闻。取自宸衷,付之廷尉。”高宗诏令彻查,案情属实,张汝舟被罢官流放广西。按照当时律法,清照终于得以与他解除关系。

可是,宋律还有规定,妻子状告丈夫,纵然成功,丈夫获罪,妻子也要受两年的囚牢之苦。“被桎梏而置对,同凶丑而陈词。”清照还是愿意披着枷锁,当庭陈述凶丑者的罪状。两年牢苦又如何,只要能脱离卑劣小人之手,这个结局已算万幸。

更可幸的是,清照并没有在牢狱里关上两年。朝中不少人是明诚、清照的旧识或亲友,得知清照境况,纷纷伸出援手,包括这位清照亲自写信《投内翰綦公崇礼启》答谢的綦崇礼,也从中大力协助。清照前后只在狱中待了九天,“居囹圄者九日,岂是人为。”

清照孀居三年后再嫁,已引起不少风波,本是“贞女不事二夫”,何况她这般出生官宦世家、才名远播的词女,自会招来众人的鄙视。现在百日后状告亲夫,解除婚姻关系,在儒家的封建伦理道德规范面前,更是不容饶赦。四处纷纷而起的冷嘲热讽,让清照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当时就有几位影响力比较大的文人写著嘲讽。宋人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里道:“易安再适张汝舟,未几反目,有《启事》与綦处厚云:‘忍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才。’传者无不笑之。”

宋人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赵死,再嫁某氏,讼而离之,晚节流荡无归。”

甚有说:“不终晚节,流落以死,天独厚其才而啬其遇,惜哉!”

……

名声节气对于清照这样清傲的人确实重要,她在给綦崇礼的答谢信中说:“清照敢不省过知惭,扪心识愧。责全责智,已难逃万世之讥;败德败名,何以见中朝之士。虽南山之竹,岂能穷多口之谈;惟智者之言,可以止无根之谤。”流言四起,道德名声尽败,清照实在无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唯请綦崇礼这样的有德有才之人为她出面,制止到处流窜的诽谤。

似做了一场仓促的梦,梦中狼狈惶乱、踌躇难安, 但毕竟风波已定。变故总是人生路上的拐角,闯过了,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那些匆匆擦身的人,无论带来的是悲伤,还是欢喜,也只是不相干的过客,留不下刻入生命里的想念。

一段孽缘,道尽了流光的凉薄,命运既定了孤单,一切该重新审视。她仓皇地转身,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沉淀,如一壶陈年佳酿,依然甘醇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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