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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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传记:归鸿声断

归鸿声断宋高宗对金退避妥协、卑躬屈膝的政策,直接导致了南宋政权在最初时的动荡状态。宋高宗贪图安逸,苟且偷安,听从奸臣黄潜善、汪伯彦的话,一路南逃至扬州,然后压制主战派,排斥李纲,杀害支持抗战的志士。其时,权奸误国,宦官干政,将领们不以民族命运为己任,反而拥兵自重、聚敛家财。宋廷成了一潭激不活的死水,别说收复河山,就连自身也难保。清风没有赐予任何波澜,也没有把...

归鸿声断

宋高宗对金退避妥协、卑躬屈膝的政策,直接导致了南宋政权在最初时的动荡状态。宋高宗贪图安逸,苟且偷安,听从奸臣黄潜善、汪伯彦的话,一路南逃至扬州,然后压制主战派,排斥李纲,杀害支持抗战的志士。其时,权奸误国,宦官干政,将领们不以民族命运为己任,反而拥兵自重、聚敛家财。

宋廷成了一潭激不活的死水,别说收复河山,就连自身也难保。清风没有赐予任何波澜,也没有把煦暖的阳光带到这一片土地上。除了无休无止的思念,清照实在不知,如何沿着历史的踪迹,去寻找故国的方向。唯有梦的指引,许能在虚妄中觅得一点安慰。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菩萨蛮》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春来雁北去,归鸿声断,鸣声渐去,更显凄清哀切。天上雁儿尚有自由北去的时候,思人却无北归故土之日,家书亦无从寄往,此情此景,极尽悲凉。残云连碧空,缥缈无形,正如世道无常,命运颠覆骤变,国土沦丧,是所有宋人心上不能承受之重。天宇之上,辽阔旷远,举目极望,更是怅然若失。

背窗外,残雪飘零,四周料峭萧然。那轻盈的雪点,以细碎的姿态匆匆落下,拂过尘世的悲欢离合,消失在干裂的土地上。那清浅的模样,连同温软的时光,再也不复,让人猝不及防。屋里腾起一缕炉烟,袅袅而上,似乎连空气都是沉寂的。她孑孑一身,端坐在室内,任乡愁在胸怀翻涌,难抑颠沛漂泊之苦。

词篇的起拍移情入景,由高远的天际转移到眼前的情物,着力渲染悄无声息的凄凉气氛,以抒郁结在心的思乡苦绪。一番依依眷恋,在浅淡的言辞间,更显意味隽永。

“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此夜似乎格外的幽寂,只有清寡的诗心,消融在思念的叹息中。闺中,烛影摇曳,头上凤钗折射出耀眼溢彩的光,特别明亮,显得钗头镂金箔剪成的人胜愈加轻巧。“可怜孤似钗头凤”,本是恬静温润的初春夜,却因为思之极重而落得冷冷清清,倍感孤寂空虚。“烛底”一词表明了夜之将尽,又是一宿未眠。

凤钗,指的是凤凰形的金银钗,马缟在《中华古今注》中写道:“始皇又金银作凤头,以玳瑁为脚,号曰凤钗。”

人胜,是以镂金箔剪成人形的饰品,古时的人一般在正月初七人日的时候戴上人胜,也可知清照的这首《菩萨蛮》正是写于人日之时。《荆楚岁时记》里有载曰:“正月七日为人日。以七种菜为羹,剪彩为人,或镂金薄为人,以贴屏风,亦戴之头鬓。”唐代李商隐也曾作诗《人日即事》来写这剪裁工艺和社会风俗:“镂金作胜传荆楚,剪彩为人起晋风。”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军中的号角声在晨风中呜咽,隐约传来,催开了晓幕。铜壶滴漏,声声在耳,时间就在这滴答声中快速地奔驰。她起身推窗远眺,曙光散布楚天之上,东方已见清明的晓色,牛、斗两星渐隐。更漏已残,此一夜,又是怎样的难熬?无休止的戍角声,显明金兵已南逼而下,就连江宁也不能免于难了。想来,这短暂的安定生活即将结束,而明诚与清照夫妇又要流离于何方?前途未知,她的心更彷徨……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今已人日,冬去春来之时,本该也是芳菲盎然吧?现在看出去,西风劲烈,冬寒尚未消,想必群芳难放。莫非上天亦知人间事?动荡乱世,岂见春色?山河大地满目疮痍,归返故土眼见就要无望了,她顿感凄寒彻心。

全词乍看尽是景语,不着一字自身的情绪描写,却是极自然地寓情于这外物之中,语意深婉。从室外到室内,从深夜到黎明,在时间和空间上层层布景,细腻地串起了整个情感,含蓄曲折地表达了词人深切的思乡之念,以及对未知的明天的忧虑。

建炎三年(1129)二月,金兵副帅宗维南侵,攻陷了徐州,直逼扬州。据《朝野遗记》中说,金军兵临城下之际,宋高宗正在扬州行宫行巫山云雨之乐,因事态严重,内侍急急进宫上报,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把宋高宗吓成“遂病萎腐”,从此失了生育能力。

惊慌失措的高宗,只带了几个随从,也不交代任何事情,便骑上马匆匆逃出了扬州,经镇江而至杭州,后来驻跸于杭州,称为临安,这是后话。

将士百姓得悉君主已逃亡,更是手足无措,军心大乱。大街上四处皆是老弱妇孺的哭叫声,大批兵民横冲直撞往外逃,被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城里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金军随后攻进了扬州城,大肆烧杀掳掠。次日,金兵精兵五百骑追至瓜洲渡口,渡口旁正滞留了十多万难民无法渡江,见金兵来了,惊呼奔逃,堕江而溺亡者又有数万。金人又在扬州城里搜劫了半月之久,肆意杀夺,血流如河,尸横遍野,最后还纵火焚城。昔日春风十里的繁华扬州,瞬时成了一片废墟。

许多年之后,白石道人姜夔自度了一曲《扬州慢》,悲叹劫后萧条的扬州,以寄托对山河破碎的黍离之悲: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好一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明月高悬,却是清冷凄寒。金兵践踏过的土地,残破荒凉。只有那二十四桥依然不倒,桥边红药依然娇艳,可惜也是孤苦伶仃。哀鸿遍遍,还有谁有心再看一眼这人间芳菲?古都今昔沧桑骤变,恍如一梦,谁能左右这世间的无常?只是可怜了安心度日的宋民,身逢乱世,无端遭了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时候,明诚与清照的生活也发生了变故。而此事的起因,却是一件关于明诚的丑闻。整件事情被记录在《续资治通鉴》以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籍中。

当时,明诚已任江宁知府一年多,在烽火蔓延到江宁之前,他们也总算有了一个家,共渡过患难,共享过荣华,那些附在无瑕碧玉上的污点,也已无关紧要了。

建炎三年的二月,御营统制官王亦,将直属朝廷的京军驻扎在江宁,图谋不轨。反军相约以夜里纵火为信号起兵。此事被江东转运副使李谟发现了,他当即把王亦意图作乱的计划告知了江宁的守臣,也就是知府明诚。当时的明诚刚收到调往湖州为知州的任命,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身赴任。

明诚自认为已不再是江宁知府,虽身在江宁,也不需再关心此地的事情。于是,他竟旁视不理,置全城百姓的安全于脑外,不做任何防范措施。幸好李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真汉子,自己采取了行动。他调动自己部下的兵将,再发动一些民兵,埋伏在巷子里,又建栅栏形成屏障以阻挡叛军。

这一天的夜半时分,江宁城内天庆观被纵火,果然如密报所言,王亦率叛兵鼓噪而起,后来都被李谟的部下一击而败。叛军见事情败露,纷纷用斧子砍开南城门逃亡而去。江宁城的危难由此而解。

次日天明,李谟匆匆进府拜见明诚,想要报告这个好消息。不料就在昨夜叛兵起乱的时候,作为江宁这个重镇的知府明诚,已与通判毋丘绛和观察推官汤允恭逃跑了。而且逃得甚为狼狈,是从后城墙上吊下绳子,攀绳而下,仓皇而去的。

这般贪生怕死的卑劣行径,竟与当时的宋高宗极其的相似,让所有志愿复国的宋民鄙唾。若说全城的百姓都可以不用顾及,那么明诚可想过尚在府上的清照?倘是叛军事成,自然首先攻入知府,这个与他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元妻性命就堪虞了。大难临头,不仅可见大丈夫的志气,也可证夫妻情意。逢劫分飞各自去,清照情以何堪?

意浓情重,半生已过。往事染红了这数十个春秋,历受一场又一场的离散,又如何计较得清,是谁对谁的亏欠?

只是,这一路苦苦追觅的光明,却再也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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