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9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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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取大曲倚新声——《水调歌头》的源流和声情

截取大曲倚新声——《水调歌头》的源流和声情词与诗不同,首先在于词有调式​‍‌‍​‍‌‍‌‍​‍​‍‌‍​‍‌‍​‍​‍‌‍​‍‌​‍​‍​‍‌‍​‍​‍​‍‌‍‌‍‌‍‌‍​‍‌‍​‍​​‍​‍​‍​‍​‍​‍​‍‌‍​‍‌‍​‍‌‍‌‍‌‍​。宋代21085首词,用了881个词调,平均每调填词24首​‍‌‍​‍‌‍‌‍​‍​‍‌‍​‍‌‍​‍​‍‌‍​...

截取大曲倚新声——《水调歌头》的源流和声情

词与诗不同,首先在于词有调式​‍‌‍​‍‌‍‌‍​‍​‍‌‍​‍‌‍​‍​‍‌‍​‍‌​‍​‍​‍‌‍​‍​‍​‍‌‍‌‍‌‍‌‍​‍‌‍​‍​​‍​‍​‍​‍​‍​‍​‍‌‍​‍‌‍​‍‌‍‌‍‌‍​。宋代21085首词,用了881个词调,平均每调填词24首​‍‌‍​‍‌‍‌‍​‍​‍‌‍​‍‌‍​‍​‍‌‍​‍‌​‍​‍​‍‌‍​‍​‍​‍‌‍‌‍‌‍‌‍​‍‌‍​‍​​‍​‍​‍​‍​‍​‍​‍‌‍​‍‌‍​‍‌‍‌‍‌‍​。而《水调歌头》一调却填了743首,是宋词词调平均使用次数的31倍​‍‌‍​‍‌‍‌‍​‍​‍‌‍​‍‌‍​‍​‍‌‍​‍‌​‍​‍​‍‌‍​‍​‍​‍‌‍‌‍‌‍‌‍​‍‌‍​‍​​‍​‍​‍​‍​‍​‍​‍‌‍​‍‌‍​‍‌‍‌‍‌‍​。每100首宋词,就有3.5首是用《水歌调头》。其使用频率,在八百多个词调中位居第二,仅次于首位的《浣溪沙》。

每个词调的来源、体式、声情各有不同。下面我们以《水调歌头》为例,说说它的调名来源、体式和声情。

一调名溯源

《水调歌头》,来源于《水调》曲。

《水调》曲,为隋炀帝所制。唐刘餗《隋唐嘉话》说:“炀帝凿汴河,自制《水调歌》。”《脞说》也说:“《水调》《河传》,炀帝将幸江都时自制,声韵悲切,帝喜之。乐工王令言谓其弟子曰:‘不返矣。《水调》《河传》但有去声。’”杜牧《扬州诗》“谁家唱水调”句自注亦说:“炀帝凿汴渠成,自造《水调》。”虽然《水调》究竟是开汴河前还是汴河开成后所制,三家说法不一,但为炀帝自制,则无异辞。

到了唐代,《水调》成为传唱不衰的名曲。

盛唐王昌龄有《听流人水调子》诗:“岭色千重万重雨,断弦收与泪痕深。”玄宗朝乐家许和子,开元末选入宫,改名永新,“善歌,能变新声”。安史乱后,避地扬州,于舟中“奏《水调》”,金吾将军韦青一听,即知是“永新歌也”(段安节《乐府杂录》)。可见当时《水调》之为人所熟悉的程度。玄宗本人也喜听此曲,逃奔蜀中之前,登楼置酒,令善唱《水调》者登楼而歌,“闻之,潸然出涕”(李德裕《次柳氏旧闻》)。中唐白居易有《听水调》诗:“不会当时翻曲意,此声肠断为何人?”晚唐罗隐亦有《席上歌水调》:“若使炀皇魂魄在,为君应合过江来。”

直到五代北宋,《水调》仍在传唱。郑文宝《南唐旧事》即载元宗“尝乘醉,命乐工杨花飞奏《水调辞》进酒”。冯延巳《抛球乐》亦有“水调声长醉里听”之句。北宋张先《天仙子》之“水调数声持酒听”更为人所熟悉。与张先同时而略晚的刘敞有《扬州闻歌》诗:“淮南旧有于遮舞,隋俗今传水调声。”一支乐曲能传唱四五百年,其魅力之大,不难想见。

《水调》,在唐代有大曲、小曲之分。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七十九说,大曲《水调》歌,“凡十一叠,前五叠为歌,后六叠为入破。其歌,第五叠五言调,声最为怨切。故白居易诗云:‘五言一遍最殷勤,调少情多似有因。不会当时翻曲意,此声肠断为何人?’”《乐府诗集》所载十一叠《水调》,第一至第四叠(遍)歌为七言,第五叠为五言;入破第一至第五为七言,第六辙又为五言。

《水调》小曲,是单曲歌唱。王昌龄所听《水调子》即是小曲。当时《水调》主要以笛子演奏,唐大曲《水调》的第二叠歌辞即说“笛倚新翻水调歌”,南唐冯延巳《采桑子》也说:“水调何人吹笛声?”

“唐又有新《水调》,亦商调曲也”(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七十九)。《碧鸡漫志》卷四也说白居易《看采菱》诗所言“时唱一曲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是指“《水调》中新腔”。

唐代的《水调》,又指音调名,即一部乐的总名(非一曲之专名)。《唐会要》卷三十三所载“南吕商,时号水调”,即指音调而言。宋王灼《碧鸡漫志》卷四说:

《水调歌》,《理道要诀》所载唐乐曲南吕商,时号《水调》。予数见唐人说《水调》,各有不同。予因疑《水调》非曲名,乃俗呼音调之异名,今决矣。……外史《梼杌》云:“王衍泛舟巡阆中,舟子皆衣锦绣,自制《水调·银汉曲》。”此《水调》中制《银汉曲》也。

王衍所制《银汉曲》,属《水调》乐部中之曲,故《银汉曲》前冠以《水调》。毛先舒《填词名解》卷三据此亦说:“《水调》者,一部乐之名也;《水调歌》者,一曲之名也。”

《水调歌头》,则是截取大曲《水调》的首章另倚新声而成。毛先舒《填词名解》卷三说:

歌头,又曲之始音,如《六州歌头》《氐州第一》之类(原注:《海录碎事》云:“炀帝开汴河,自造《水调》,其歌颇多,谓之《歌头》,首章之一解也。”顾从敬《诗余笺释》云:“明皇幸蜀时,犹听唱《水调》,至‘唯有年年秋雁飞’,因潸然,叹[李]峤真才子。不待曲终​‍‌‍​‍‌‍‌‍​‍​‍‌‍​‍‌‍​‍​‍‌‍​‍‌​‍​‍​‍‌‍​‍​‍​‍‌‍‌‍‌‍‌‍​‍‌‍​‍​​‍​‍​‍​‍​‍​‍​‍‌‍​‍‌‍​‍‌‍‌‍‌‍​。”《水调》曲颇广,因歌止首解,故谓之《歌头》)。或云南唐元宗留心内宠,击鞠无虚日,乐工杨花飞奏《水调》辞,但唱“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如是数四,以为讽谏。后人广其意为词,以其第一句,故称《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与唐人《水调》所属宫调不同。唐代的《水调》,属商调曲;宋代的《水调歌头》,则为中吕调。故《词谱》卷二十三《水调歌头》说:“凡大曲歌头,另倚新声也。”

今存最早的《水调歌头》,为北宋苏舜钦所作。与苏舜钦同时的刘潜也有《水调歌头》一首,但其词一作黄庭坚词,难以确定是否为刘词。

二格律谱式

《水调歌头》的定格为九十五字,上阕九句,下阕十句。前后片各四平韵。另有增字或平仄通叶者,为变体。其定格谱为:

(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平)(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

注:“(平)”指可平可仄;“,”指句意停顿;“。”指韵脚。

此调其他可平可仄处尚多,可参酌下列例词斟酌掌握。又此调句式上片为五五四七六六五五五字句,下片为三三三四七六六五五五字句。其中可灵活变化的,是上片第三、四句,下片第四、五句,既可作上四下七,也可作上六下五句式;或上片作上六下五,下片作上四下七;或相反。

常体例一平韵格

潇洒太湖岸,淡伫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方念陶朱张翰,忽有扁舟急桨,撇浪载鲈还。落日暴风雨,归路绕汀湾。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壮年何事,憔悴华发改朱颜。拟借寒潭垂钓,又恐相猜鸥鸟,不肯傍青纶。刺棹穿芦获,无语看波澜。(苏舜钦《沧浪亭》)

此词九十五字,上片九句四平韵,下片十句四平韵。上片第三、四句,后片第四、五句俱作上四下七,此为常体。

按,《词谱》以毛滂《拟饶州法曹掾作》为此体例词,毛词与苏词相同,而苏词在前,兹以苏词为例。又,《全宋词》将苏词下片第四、五句断作上六下五句法,似不确,因为尹洙和韵之词是作上四下七,当从尹词作上四下七为正。

常体例二平韵格

岁晚念行役,江阔渺风烟。六朝文物何在,回首更凄然。倚尽危楼杰观,暗想琼枝璧月,罗袜步承莲。桃叶山前鹭,无语下寒滩。潮寂寞,浸孤垒,涨平川。莫愁艇子何处,烟树杳无边。王谢堂前双燕,空绕乌衣门巷,斜日草连天。只有台城月,千古照婵娟。(周紫芝《丙午登白鹭亭作》)

此词字数、用韵与苏词相同,唯上片第三、四句,下片第四、五句,俱作上六下五句式。

常体例三夹叶仄韵格

明月几有时,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

此词九十字,上片九句四平韵两仄韵,下片十句四平韵两仄韵。上片第三、四句,作上六下五;下片第四、五句,则作上四下七。较之苏舜钦、周紫芝词,除句法不同外,上下片又各增加了不同韵部的两仄韵,即上片五、六句的“去”与“宇”字叶;下片的“合”与“缺”字叶。黄庭坚《游览》词叶韵方式与此同。

变体则有:平仄韵通叶格,如贺铸《台城游》;平韵增字格,如王之道《和张文伯对月词》、张孝祥《和庞佑父》、刘因“一诺千金重”词(三词又略有不同,兹不备列)。

按,《词谱》另录有傅大询(字公谋)一体九十四字,即下片第一二句减一字,作五字一句。实则此词原脱一字,《全宋词》已据《词品》补足,非另一体。

另外,宋曾布有大曲《水调歌头》,共七章,每章又称“排遍”第一、第二……第七。每章句式、字数各异。词中仅此一例,故不备列其体式。

三词调声情

唐人《水调》曲,凄凉怨慕,声韵悲切。宋人《水调歌头》,则情调昂扬酣畅,韵味豪放潇洒。豪放词人多用此调,而以婉约为主导风格的词人,如秦观、周邦彦、李清照等都未尝染指,也表明《水调歌头》适宜于表现豪放激越之情。

苏舜钦的《沧浪亭》和苏轼的中秋词,是《水调歌头》的奠基之作。二苏词在题材内容上分别建立了两种抒情范式。

苏舜钦词,主要抒发怀才不遇的人生感慨和进退出处之间的矛盾,忧愤而不悲伤。被迫或准备退隐江湖,为此类词作的原型主题。张翰、陶渊明等历史人物的隐逸情事,是这类词作常用的典故;在自然山水中求得心理的平衡,是词中常见的心态;词中的意象多来源于自然山水。其后晁端礼、毛滂、叶梦得、李光、周紫芝、李纲、王以宁、张元干、朱熹、沈瀛、张孝祥、辛弃疾、杨炎正、汪莘、韩淲、吴潜和金元诸词人之作,都属于同一类型。虽然各具风采,但基本情调则比较接近。其中有些意象和写法不无雷同之处,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此为一病。

苏轼的名作(“明月几时有”),则为中秋词建立了审美范型。“自古逢秋悲寂寥”,悲秋与伤春一样,是词中相伴并行的两大主题。而苏轼的中秋词,一改低沉悲伤的格调,表现出一种豪放乐观、超然旷达的人生态度,意境阔大,意象清奇。后出中秋词大都以东坡词为典范,主要围绕秋与月来构思,天上月宫的有关传说,地上月夜的游赏活动,是中秋词必写的两类意象;而怀人念远,则是中秋词的情感主线。昂扬乐观,高远空灵,是《水调歌头》中秋词的主旋律。如葛胜仲、周紫芝、何大圭、张孝祥、李处全、罗愿、京镗、戴复古、魏庭玉等人的中秋词,都神清气爽,境界空阔,其中张孝祥词最具东坡神韵。当然也有像朱敦儒《对月有感》那样的“愤激”别调。

数以百计的《水调歌头》,其题材内容、声情韵味自然不是怀才不遇、歌咏中秋所能牢笼,咏史怀古,登临游览,送别赠行,祝寿庆贺,亡国之痛,民生之哀,也无所不包。贺铸的《台城游》,黄庭坚的《游览》,陆游的《多景楼》,辛弃疾的《舟行扬州次人韵》,元好问的《赋三门津》,蒋士铨的《舟行感成》,或俊爽飘逸,或慷慨沉雄,或悲壮激越,或雄奇豪迈,或缠绵悱恻,各具胜长。在群星璀璨的词史星空中,《水调歌头》是最为光彩夺目的星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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