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洛尔卡《二 流淌的血》全文

二 流淌的血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请唤来月亮，

告诉她：我不想看见

伊格纳西奥的鲜血流淌在黄沙上。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月亮门户开放，

浮云的骏马

和宛似梦幻的斗牛场

垂柳棵棵在头排座位上。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我的记忆在冒着火光。

请对开着白色小花的茉莉

将我的心思转告！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旧世界”的奶牛

用痛苦的长舌

舐着血的嘴巴

这血

在黄沙地流淌

而吉桑多^[1]的公牛

几乎僵死，几乎像岩石一样，

它们似乎吼叫了两个世纪

已不愿将四蹄踏在地上。

不。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伊格纳西奥走上阶梯

将死神背在身上。

他在寻找黎明

而那并不是曙光。

寻觅自己固定的身影

梦却使他迷失方向，

他寻觅自己健美的体魄

却找到鲜血流淌。

别让我看到那鲜血！

我不愿感到那血流

越来越没有力量，

那照亮看台的血流

倾泻在渴望的人群

灯芯绒和皮革的衣服上。

谁让我探头，谁向我叫嚷？

别让我看那鲜血流淌！

看到公牛的双角靠近

他没有将眼睛闭上，

但那些可怕的母亲

却抬头仰望上苍。

一阵隐隐的呼唤

越过一座座牧场

苍白如霜的牧工头领

向着天上的公牛叫嚷。

塞维利亚的王子

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既没有他那样的宝剑

更没有他那样的赤心。

他神奇的力量

宛如一条雄狮的河流

他谨慎的举止

宛如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安达卢西亚的罗马风姿

使他的头颅闪着金光

他脸上的笑容

是一朵高雅与智慧的夜来香。

作为斗牛士，他多么伟大！

作为山民，他多么善良！

他对谷穗多么温柔！

他对马刺多么刚强！

他对露珠多么体贴！

在游艺会上闪烁光芒！

他多么威武啊，当他将黑暗

最后的带着小旗的扎枪刺在公牛的背上！

但他已经长眠。

青苔和绿草

用坚实的手指

使他头颅的花朵开放。

他的血液开始歌唱：

沿着僵硬的牛角流淌，

歌唱沼泽和牧场；

他的灵魂在迷雾中徘徊，

宛似一条黑暗、痛苦的长舌

和千百只牛蹄相撞，

为了在星星汇成的瓜达尔基维尔河旁

开出一座挣扎的水塘。

啊，西班牙白色的城墙！

啊，黑色的该死的牛！

啊，伊格纳西奥顽强的血！

啊，他的血管的夜莺！

不。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没有圣杯将它存放，

没有燕子将它品尝，

没有闪光的冰霜将它冷藏，

没有歌声和盛开的百合，

没有玻璃为它披上银装。

不。

我不想看那鲜血流淌！！！

[1] 吉桑多，位于西班牙阿维拉，有巨大的公牛雕像群，属于公元前二世纪的高原凯尔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