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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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洛尔卡《八 两首颂歌》全文

八 两首颂歌致我的出版者阿曼多·吉韦特向罗马呐喊——发自克莱斯勒大厦[1]塔楼被一把把小巧的银剑轻轻刺伤的苹果,...

八 两首颂歌

致我的出版者阿曼多·吉韦特

向罗马呐喊——发自克莱斯勒大厦[1]塔楼

被一把把小巧的银剑

轻轻刺伤的苹果,

被戴着一颗火红杏仁似的珊瑚的手

撕开的云朵,

砒霜的鱼群宛似鲨鱼,

鲨鱼就像使人群失明的珠泪颗颗,

刺人的玫瑰

和安装在血管中的针,

敌对的世界

满身蠕虫的爱

都将在你身上降落。

这一切都在那伟大的穹顶降落

它在军人的舌头上将圣油涂抹,

那里有人在耀眼的鸽子上撒尿

并唾着捣碎的煤渣

煤渣被成千上万的铃铛包裹。


因为已经没有人分发面包和葡萄酒

没有人在死者嘴上将百草种植

没有人将宁静的船帆打开

没有人为那些大象的伤口而啼哭。

只有一百万木匠

打制没有十字架的棺材。

只有一百万铁匠

为将要出世的孩子们锻造锁链。

只有怨声载道的人群

敞开衣服等待着枪弹。

在鸽子上撒尿的人本应该说话,

本应该赤裸裸地在立柱中间呐喊,

因患麻风病应给自己注射一针

并如此可怕地泣啼涟涟

以致使钻石和戒指的电话机溶解在里面。

然而身穿白衣的男子

不懂得谷穗的奥秘,

不懂得分娩的呻吟,

不懂得钱币会烧坏奇迹的亲吻

会给山鸡愚笨的喙涂上耕牛的血痕。

老师指给孩子们

一种来自山顶的美妙的光明,

但来到的却是一团污垢

从那里发出霍乱的黑暗仙女的叫声。

教师们崇敬地指出那些烟熏过的巨大的穹顶

然而在那些雕像下面并没有爱情,

在那些毕竟是玻璃的眼睛下面没有爱情。

爱情在被渴望撕裂的肉体

在与洪水抗争的茅草棚里。

爱情在堑壕,饥饿发怒的人们在那里搏斗,

爱情在痛苦的海洋——它在将海鸥的尸体摇荡,

爱情在枕头下面黑暗、刺人的吻上。

但是那位具有半透明的双手的老人

会说:爱情,爱情,爱情,

为千百万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发出呼声:

会说:爱情,爱情,爱情,

在柔情激荡的金线银线的织物中,

会说:和平,和平,和平,

在刀子和雷管的痛苦中。

直到人们为他装上银的嘴唇

他一直会说:爱情,爱情,爱情。


与此同时,与此同时,啊,与此同时!

端出痰盂的黑人们,

在校长苍白的恐怖面前颤抖的孩子们,

在矿物油脂中窒息的女人们,

锤子、提琴或云彩的人群,

要呐喊,尽管会在墙上碰得脑浆迸裂,

要呐喊,在那些高耸的穹顶面前,

要带着火的疯狂呐喊,

要带着雪的疯狂呐喊,

要用充满粪便的头颅呐喊,

要呐喊,宛如所有的黑夜聚在一起

直至城市都像女孩儿们一样抖颤

并把储藏油和音乐的仓库打烂。

因为我们想要每天吃的面包

想要桤木的花朵和永久坦诚的温存,

因为我们要求大地的意志能够实现

将它的果实分给所有的人。

沃尔特·惠特曼的颂歌

沿着东河与布朗克斯街区

小伙子们用轮子、油、皮革和铁锤

歌唱并展示自己的腰身。

九万名矿工从岩石中提取着白银

而孩子们在描绘着阶梯和前景。


但谁也没有睡觉,

谁也不愿变成河流,

谁也不爱巨大的叶片,

谁也不爱海滩那蓝色的舌头。


沿着东河与昆伯勒街区

小伙子们和工业斗争,

犹太人将环切的玫瑰

卖给河里的农牧之神,

天沿着桥梁和屋顶

倾泻被风推动的野生牛群。


但谁也没有停下,

谁也不愿变成云,

谁也没寻找蕨类,

没寻找长鼓黄色的轮。


当月亮露出身影

波尔卡舞曲为了搅扰天空而滚动;

一根根针的界线将把记忆围困

而棺材将带走不劳动的人们。


污泥浊水的纽约,

电缆与死亡的纽约。

什么样的天使隐藏在你的面颊上?

什么完美的声音会说出小麦的真理?

什么人会有你被玷污的海葵的可怕的梦想?


年迈潇洒的沃尔特·惠特曼,

我一刻也没有停止观看你落满蝴蝶的胡须,

观看你被月亮消耗的灯芯绒的肩膀,

观看你阿波罗纯贞的大腿,

你宛如灰烬立柱的声响;

年迈潇洒的长者宛若雾霭,

你像鸟儿一样呻吟

一根针扎在它的性器官上,

与滥施淫威为敌,

与葡萄藤为敌,

热爱粗布遮蔽的身躯。


煤矿、广告和铁路上男子汉的美,

你一刻也没有梦想

自己变成一条河流并睡得像一条河流一样,

没有梦想过那个同志,他会把

无知的豹子的小小痛苦放进你的胸膛。


血性的亚当,海上的孤独者,男子汉,

年迈潇洒的沃尔特·惠特曼

因为那些不男不女的人,

聚集在平台上,酒吧里,

成群结伙地从下水道里出来,

在司机的腿中战栗

或在洋艾酒的讲台上旋转,沃尔特·惠特曼,

他们任何时候都没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还有!还有那个!沃尔特·惠特曼,

北方的白人,沙滩的黑人,

像猫与蛇一样

吵吵嚷嚷比手画脚的人群,

不男不女的人,不男不女,

驯马者的靴子或啃咬,泪水的沉积,

为了鞭子的肉体

纷纷跌落在你纯贞美丽的胡须。


还有!还有那个!涂抹颜色的手指

指着你的梦想

当那位朋友将你

略带汽油味的苹果品尝

小伙子们在桥下游玩

而太阳在他们的肚脐上歌唱。


然而你没有寻觅被抓伤的眼睛,

没寻觅淹没孩子们的极浑浊的水滩,

没寻觅冻结的唾液

也没寻觅蟾蜍腹部似的受伤的线条

那些不男不女者在轿车和平台上带着它们

当月亮将他们打击沿着恐怖的街角。


你在寻觅一个裸体,公牛和

将轮子与水藻聚在一起的梦乡,

你的临终挣扎的父亲,你的死去的山茶

它宛似一条河流并呻吟在你隐蔽赤道的火焰上。


因为人的确不该在第二天清晨血的森林里

寻觅自己的欢娱。

天拥有避免生命的海滩,

黎明中有不会重复的躯体。


挣扎,挣扎,梦想,酵素和梦想。

朋友,这就是世界,挣扎,挣扎。

死者在城市的钟表下腐烂。

战争带着一百万灰鼠哭泣着过去,

富豪们将被照亮的小小的奄奄一息者

送给他们的亲爱的娇娘,

而生命不神圣,不美好,也不高尚。


人如果愿意,可以沿着珊瑚的枝杈

和天的裸体引导自己的情欲。

明天爱情将化作岩石而时间

将是一阵沿枝头吹来的沉睡的微风。


因此,年迈的惠特曼,我不会高声

反对那个男孩,他将女孩的名字

写在自己的枕头上,

不反对那个小伙子,

他在衣柜的黑暗里穿上新娘的服装,

不反对游艺场中的孤独者,


他们恶心地喝着妓院里的水,

不反对绿色目光的男人,

他们爱慕男性并默默地使他们的嘴唇滚烫。

然而是的,反对你们,城市中不男不女的人们,

肿大的肌体和污秽的思想。

鹰身女妖。污泥的母亲。

没有分发快乐王冠的爱神之梦的敌人。


我永远反对你们,因为你们用苦涩的毒剂

给青年们肮脏死亡的液体。

永远反对你们,

美国的菲瑞们,

哈瓦那的帕哈罗们,

墨西哥的何托们,

加的斯的萨拉萨们,

塞维利亚的阿皮奥们,

马德里的坎科们,

阿里坎特的弗洛拉们,

葡萄牙的阿德赖达们[2]


全世界的马丽卡们,屠杀鸽子的凶手!

女人的奴隶。她们梳妆台的母狗。

公开出现在扇子狂的广场

或者在毒芹僵硬的景色中潜藏。


决不休战!死神

从你们的眼里冲出

并将灰色的花朵聚集在污泥的岸边。

决不休战!警惕!!!

让所有糊涂的人,纯洁的人,

古典的人,杰出的人,请求的人,

都向你们关闭纵酒狂欢之门。


而你,英俊的惠特曼,胡须向着极地

并张开双手,睡在哈得孙湾的岸边。

柔软的黏土或白雪,你的舌头在将同志们召唤

他们守护着你那没有遗体的陶棺。


睡吧:什么也没有了。

墙壁的舞蹈震撼着草地

而美洲沉没在机器和哭声里。

我愿最深沉的夜晚的强风

将你安息处拱门上的字母和花朵抹去

让一个黑孩子向金发的白人

宣告麦穗王国降临的消息。


[1] 克莱斯勒大厦,纽约的一幢摩天大楼,建于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〇年间,为当时的世界最高建筑。

[2] 上述这些名字系不同地区为“不男不女”之流起的绰号,亦即下文中所提的“马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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