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1》原文、译文、释义

谦1

导读

《谦》卦只有一个九三阳爻，阳爻九三并没有居于二、五位，九三爻不得中，却很好，这个特点打破了《周易》只有居于中位的主爻才会是好卦的惯例，譬如《同人》卦，主爻六二居于中位，《大有》卦主爻六五居于中位，《比》卦九五居于中位​‍‌‍​‍‌‍‌‍​‍​‍‌‍​‍‌‍​‍​‍‌‍​‍‌​‍​‍​‍‌‍​‍​‍​‍‌‍‌‍‌‍‌‍​‍‌‍​‍​​‍​‍​‍​‍​‍​‍​‍‌‍​‍‌‍​‍‌‍‌‍‌‍​。《谦》卦的下卦为艮为山，上卦为坤为地，山在地中，表明山不与地争高，而自然高于地上​‍‌‍​‍‌‍‌‍​‍​‍‌‍​‍‌‍​‍​‍‌‍​‍‌​‍​‍​‍‌‍​‍​‍​‍‌‍‌‍‌‍‌‍​‍‌‍​‍​​‍​‍​‍​‍​‍​‍​‍‌‍​‍‌‍​‍‌‍‌‍‌‍​。下卦艮属于阳卦，代表天道，上卦坤属于阴卦，代表地道​‍‌‍​‍‌‍‌‍​‍​‍‌‍​‍‌‍​‍​‍‌‍​‍‌​‍​‍​‍‌‍​‍​‍​‍‌‍‌‍‌‍‌‍​‍‌‍​‍​​‍​‍​‍​‍​‍​‍​‍‌‍​‍‌‍​‍‌‍‌‍‌‍​。天道居于地道之下，说明天道下济，地道上升，阴阳相交，与《泰》卦同理。《彖传》说：“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在《彖传》作者看来，谦与盈相对，谦是有缺陷而不满，盈则是充实而丰满、圆满，作者认为谦比盈好，天道、地道、鬼神之道、人道莫不亏盈、变盈、害盈、恶盈而益谦、流谦、福谦、好谦。《谦》卦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典型特征，中国人中国文化谦虚而不骄傲，晚清曾国藩深得其中奥妙，毛主席也说“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仔细揣摩玩味《谦》卦卦象与卦辞、爻辞、彖辞、象辞奥义，当会获益无穷。

原文

亨，君子有终。

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六二，鸣谦，贞吉。

九三，劳谦2，君子有终，吉。

六四，无不利，㧑3谦。

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4

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5

译文

亨通，君子会有好的结果。

初六爻，谦虚谨慎之至的君子，可以顺利渡过大河，渡过难关，吉祥如意。

六二爻，培养了谦虚的品德，谦虚的美名传播在外，坚守中正之道，吉祥。

九三爻，勤勤恳恳地辛勤工作，谦虚谨慎，君子会有好的结局，吉祥。

六四爻，将谦虚的美德发扬光大，无不利。

六五爻，国家财富不丰富，因为有叛逆的骚扰，利于团结百姓，让王公率领军队去讨伐敌人，无不利。

上六爻，谦虚的美名传扬在外，有利于出动军队讨伐叛逆之徒。

注释

1　谦：卦名，谦为不自足、不自满的意思。王夫之对《谦》卦的解释颇有哲理意义。王夫之云：“道之在天下也，岂有究哉！以一人之身，藐然孤处于天地万物之中，虽圣人而不能知、不能行者多矣。其在心也，嗜欲攻取，杂进于耳目，以‘惟微’之道心与之相感，势不能必其贞胜。皆孤阳介立之象也。君子知此，念道之无穷而知能之有限，故学而知其不足，教而知困，歉然望道而未之见。其于天下也，则匹夫匹妇胜予是惧，而不忍以骄亢伤之。故虽至于圣，且不自圣，以求进德于无已，而虚受万物以广其仁爱，斯则谦而有终矣。”王夫之认为，一个人孤处天地之间，即使是十分聪明十分能干的人，不能了解的事情还是非常多，不能做的事情还是非常多，而在一个人面对自己的私欲和贪心及错误认识时，要战胜这些也是十分困难的。因此，王夫之认为，一个人要认识到这些重重困难，不断学习，不断进德修业，不断发现自己的不足，活到老学到老，才能少犯错误，善始善终地走完人生旅程。

2　劳谦：勤劳、谦虚，像《乾》卦的九三爻辞一样，“终日乾乾，夕惕若”，整天努力工作，小心谨慎，到了晚上，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3　㧑：音huī，发挥，发扬光大。

4　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六五爻为阴爻，四爻、上爻皆为阴爻，阴爻不实，故称不富。不富，又因六五能谦虚待人，下己尊贤，故邻居百姓无不乐为效命。上卦为坤、为土、为众、为师，有开拓疆土之意。谦己尊贤的目的在于治国平天下，此谦德之功用也，下卦为艮，为手，为击，谦之德已成，故下三爻皆吉；上卦为坤，地山相合，故利于开拓疆土，讨伐不服之人，六五“以其邻”者，即凭借九三等势力，率领其余阴爻，讨伐不服之人。

5　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上六之谦德已成，谦虚尊贤的美德已扬名天下，上六与九三相应，九三为《艮》卦之主，为击，因此上六可以出动军队讨伐不服的小国。利用行师，即有利出动军队讨伐。

传

原文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1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译文

彖辞说：《谦》卦，谦虚而不自满，亨通。天道下降而光明普照，地道谦卑而能上升。天道盈满就会亏损，谦虚不盈满就会增益；地道盈满就会改变，谦虚不充足就会流动增多；鬼神盈满后就会害怕，谦虚不自满就会被施福；人道盈满就会向恶的方向转化，谦虚不自满就会得到大家的认同和赞扬。谦虚之道，尊贵庄重而又光明正大，自甘卑贱之位而别人无法超越他，君子遵守谦道，善始善终，会有好的结果。

注释

1　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谦》卦中一孤阳九三居于下卦，因阳爻具乾性，为天，因此说九三居于内卦为天道下济，一阳下降，于群阴有利，故说光明。地道卑而上行，指坤本为地，以柔顺谦卑为主，应居下卦却居于上卦，因此说是地道上行​‍‌‍​‍‌‍‌‍​‍​‍‌‍​‍‌‍​‍​‍‌‍​‍‌​‍​‍​‍‌‍​‍​‍​‍‌‍‌‍‌‍‌‍​‍‌‍​‍​​‍​‍​‍​‍​‍​‍​‍‌‍​‍‌‍​‍‌‍‌‍‌‍​。

原文

象曰：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1

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2也。

“鸣谦，贞吉”，中心得也3。

“劳谦君子”，万民服也。

“无不利，㧑谦”，不违则也。

“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鸣谦”，志未得也4。可“用行师，征邑国”也。

译文

大象辞说：地在山中，是《谦》卦，君子观察《谦》卦卦象，获得启示，应该发挥谦道，既增加富裕者的利益，也增加贫穷者的利益，按照万物的实际情形，公平地施予他们，增进他们的利益。

小象辞说：谦虚谨慎之至的君子，甘居卑下简陋恶劣的环境之中锻炼自己，培养品德。

谦虚的美名传播于外，坚守中道，吉祥，心中的理想得以实现。

辛勤工作的谦虚谨慎的君子，千千万万百姓都服从他。

发扬光大谦虚的美德，无不利，不会违背谦虚谨慎的原则。

利于出动军队讨伐不服者，惩处他们。

谦虚谨慎的美德传播在外，内心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可以利用军队出征，征服讨伐那些不服从的邑国。

注释

1　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裒，音p5u，意为聚集。关于“裒多益寡”，学术界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解释。如金景芳认为，“裒，掊，取的意思。裒多益寡，裒取多者，增益寡者”，“损有余补不足”；同样，唐明邦主编《周易评论》亦认为：“当取（裒）其多者，补（益）予少者，量（称）物之多少，平均施之于人，使天下无不平。”《辞源》上也将“裒多益寡”解释为减损多余的补足不足的，直接将“裒”解释为减少。王弼则云：“多者用谦以为裒，少者用谦以为益，随物而与，施不失平也。”王弼认为“裒多”即用谦道多者可更多；“益寡”用谦道，少者也可增多。孔颖达疏解也持如此见解：“裒多者，君子若能用此谦道则裒益其多，言多者得谦，物更裒聚，弥益多也，故云‘裒多’，即谦尊而光也，是尊者得谦而光大也。益寡者，谓寡者得谦而更进益，即卑而不可逾也。是卑者得谦而更增益，不可逾越也。”王夫之认为：“裒，聚也。……多者裒聚之而益多，寡者益之使不乏，固不厚高而薄下，抑不损高以补下，各称其本然而无容私焉。故高者自高，卑者自卑，而要之均平。君子施惠于民，务大德，不市小恩。不知治道者，徇疲惰之贫民，而铲削富民以快其妒忌，酿乱之道也。故救荒者有蠲赈而无可平之粟价，定赋者有宽贷而无可均之徭役。虽有不齐，亦物情之固然也。”

笔者同意第二种意见，认为“裒多益寡”是指多者用谦道而益多，寡者用谦道而增多。考察卦象，《谦》卦为一阳五阴，阳为实为多，阴为虚为不足，在《谦》卦中，下三爻皆吉，上三爻皆利，所有六爻都吉利，这在《周易》六十四卦中也是罕见的现象，九三为阳，用谦道，当然多者益多，爻辞所谓“劳谦，君子有终，吉”，“吉”正如《系辞传》所说，是“得”也，即增加之意、增多之意、收获之意。劳谦君子，获得万民的拥护，不可谓不多。其余五爻为阴、为虚、为不足，阴爻用谦道，无不获利，五阴顺一阳，阴阳和合，于阴于阳，皆吉利。再考察自然及人类社会实践，万物之参差不齐，亦自然之道也，人之能力有强弱大小，劳动贡献有多有少，如果均贫富，分配收入相等，不能调动劳动者的积极性，也违背了自然规律，因此，为了促进生产力的提高，既要让能力强、贡献大的人增加更多收入，同时也要让劳动能力弱的人增加收入，提高生活水平，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理想。此即称物平施的意思。

2　卑以自牧：自甘卑下，自愿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自己的意志，培养自己的才能和谦虚的品德。自牧，即自己培养自己的品德和才能，自我约束，自我修养。

3　中心得也：谦虚谨慎，遵守中正之道，已具备了谦虚的美德，并得到了百姓的认同。

4　志未得也：谦虚的品德已具备，但是谦道还没能够发扬光大，还有未驯化之人叛逆不服从，内心的愿望和理想还没能够实现。